我忽地记起佛祖爷爷曾将我比作山间一猛虎,当时觉得荒诞至极,本日一深思,无有涓滴不对。
我慌乱去看天帝,却见他微微仰着头,眼神落在远方,看那些流云,在喧闹交戈的铮铮兵器杀伐声中,温馨地失神,孤单地沉寂在我所看不见的六合当中。
真的有来世吗?
“果不其然!”他快速单手将我搂紧,惨白的唇靠上我的耳际,薄薄的唇瓣悄悄开阖刷过耳廓,“本来,你本日之行目标在此……嗯~水神为幽冥魔尊胁持,天帝大怒,为救援水神,不得不大肆打击魔界,领公理之师,替天行道!”
莫不竟是反噬?
只要我,既做不了那些疆场效命的卒,亦做不了如许构造算尽的将,顶多只能作一个过河的筏子,一个挑起战乱的借口,眼睁睁无能为力地作壁上观,将来怕不是还要留作千古骂名,被世人骂尽祸水乱二界。
我不及多想,不知那里来的力量,纵身便往他胸膛处扑去。
天帝身边的呲铁兽跺了跺蹄子,暴躁地昂首喷出一口鼻息,他紧了紧手中的缰绳,淡然道:“如此,只要先礼后兵了!”
我尚将来得及看清他面上神采,眼角处却掠过一道奇特之光,非兵非甲,自忘川此岸射来,如离弦之箭脱缰之马,风驰电掣来势凶悍。
“看看,多么完美的借口。民气所向,公理所趋。旭凤自叹弗如,无远弗届……”他含住我的耳垂在口中几次用舌尖密切地摩挲,最后,一口咬破,一滴暖和的血顺着我的劲侧渐渐滑落。
“应战!”
椅下浮云散开,是混乱开放的波折,根根带刺,刺上染血,厉鬼的嚎啕荡漾耳畔。但是,就在我觉得要落入波折丛中时,却被人伸手一托,再次坐于椅上。
“润玉本日前来并非恋战,只为接回水神。”天帝终是率先开了口,那双涤浄凡尘的双眸定定看着我,埋没在眼底的是甚么?恍忽竟是焦心失落和深深的不肯定,但是,怎麽能够?他永久叫人揣摩不透,机锋尽藏。
我被安设在一顶开敞的广大乌木座椅上,周遭铺陈极尽豪华之能事,长长的流苏沿着椅背流泻而下,像极了女子温婉的发,在云中起起伏伏飘飞伸展。我伸手抓了一把,怅惘地看着它们从指缝之间滑脱,触感细致,绵绵密密扎入我几近麻痹的心头。
我俄然生出一丝惊骇,惊骇那味金丹当中不着名残破的草药。
忘川这头,他立于渡口,猎猎红袍张狂翻飞,乌云为之沉浮,骄阳为之见绌。十殿阎罗亲身上阵,魑魅魍魉静候帅令,鬼将妖兵夔夔睢睢。
顷刻,他身上一僵,别过脸去。我顿时大急,一把急火烧上心头,拍得我一阵眩晕,竟是跌下了座椅。
我定定看着他,亦悄悄开口吐出一个口型,“药!”
我心中高耸地涌起一阵不详,顾不得嗓间沙哑火燎,紧道:“那金丹里多了加了一味梼杌,服食蓬羽便可,蓬羽克梼杌!”
凤凰仰天一笑,“何必多言,如你所愿!”
不过一顷刻罢了,很短,很短。
不想,凤凰早已发觉这暗光,已抬手相迎击出一掌,电光火石间,掌上烈焰腾但是起,红莲业火扶摇盛放……
金?金!
如果是你,那真好。
我心中突地通透净亮醍醐灌顶,冲动地攥紧了座椅扶手,在刀光剑影当中疾疾唤他,“旭凤……”声音断续,毫无章法,“我晓得了,梼杌,是梼杌草!”
劈面,天帝神采一沉。
忘川无垠,水无痕魂不尽。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