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秋色下,一阵天鼓惊擂,角声起,悲笳动,全军甲马不知数,但见银山铺天来。
“果不其然!”他快速单手将我搂紧,惨白的唇靠上我的耳际,薄薄的唇瓣悄悄开阖刷过耳廓,“本来,你本日之行目标在此……嗯~水神为幽冥魔尊胁持,天帝大怒,为救援水神,不得不大肆打击魔界,领公理之师,替天行道!”
我被安设在一顶开敞的广大乌木座椅上,周遭铺陈极尽豪华之能事,长长的流苏沿着椅背流泻而下,像极了女子温婉的发,在云中起起伏伏飘飞伸展。我伸手抓了一把,怅惘地看着它们从指缝之间滑脱,触感细致,绵绵密密扎入我几近麻痹的心头。
天帝身边的呲铁兽跺了跺蹄子,暴躁地昂首喷出一口鼻息,他紧了紧手中的缰绳,淡然道:“如此,只要先礼后兵了!”
他张了张口,无声却有言,我看懂了他的口型,“觅儿,回家吧。”
我看着凤凰的侧脸,恍若感到到我的目光,他亦回过甚,一双半夜的眼深沉无边,悄悄一笑,如昆仑美玉落于西南一隅,却再看不见那倒置日月情义缠绵的笑涡,余下的,只是大雪满弓刀,有恨,有蔑,再无爱……天涯天涯。垂垂,天界之兵趋于弱势,阿鼻妖魔渐占上风,复仇之光照亮了他的一张脸,他唇上感染的我的血早已干枯,却在这亮光当中衬得他的脸排泄一种非常之白净,灼灼欲透……有一层淡淡的烟气自他指间逸出,渐渐浮动环抱在他周身,但见他眉间轻蹙,抿了抿唇。
金?金!
我心中突地通透净亮醍醐灌顶,冲动地攥紧了座椅扶手,在刀光剑影当中疾疾唤他,“旭凤……”声音断续,毫无章法,“我晓得了,梼杌,是梼杌草!”
忘川这头,他立于渡口,猎猎红袍张狂翻飞,乌云为之沉浮,骄阳为之见绌。十殿阎罗亲身上阵,魑魅魍魉静候帅令,鬼将妖兵夔夔睢睢。
我定定看着他,亦悄悄开口吐出一个口型,“药!”
我不及多想,不知那里来的力量,纵身便往他胸膛处扑去。
面前晃过一角红色袍角,竟是凤凰。待我回神时,他已立回原处,眉梢眼角更加阴沉,轻挑唇角,皆是调侃。
顷刻,他身上一僵,别过脸去。我顿时大急,一把急火烧上心头,拍得我一阵眩晕,竟是跌下了座椅。
我慌乱去看天帝,却见他微微仰着头,眼神落在远方,看那些流云,在喧闹交戈的铮铮兵器杀伐声中,温馨地失神,孤单地沉寂在我所看不见的六合当中。
仿佛不过是一眼讹夺的工夫,殛毙便于沉寂当中似一坛踢翻的酒,血腥倾泻顷刻弥散。忘川再不复往昔安好,一时候,川水之上,车错毂然短兵相接,操戈披犀瞋目相向,刀剑鞭钺铛钩槊戟,挽弓运术,落矢交坠,凌余阵躐余行,左骖殪右刃伤,出不入,往不返。
凤凰蓦地转头。
莫不竟是反噬?
我俄然生出一丝惊骇,惊骇那味金丹当中不着名残破的草药。
不过一顷刻罢了,很短,很短。
一衣带水,天帝一身出尘白衣,负手而立,背后是天界的三十六员天将,数不尽的天兵踏云而来,手中的法器寒光凛冽,倒映着中午的骄阳叫人不能直视。
忘川无垠,水无痕魂不尽。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一粒风化远去的沙……
“锦觅!——”
那道暗光没能射入魔尊的胸膛,而那掌红莲业火亦没能烧至此岸的天帝。
依罕见人唤我,是谁呢?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