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珠这一通朱家程家的话,明里到处好听,暗里可就句句打脸了。
外头李氏见红珠出来,只是感喟,“红珠,她是长辈,你一个女人家,何必又闹起来?”
红珠一愣,悄悄叹一口气,难不成她不想么。可当时那环境,她自个也是模恍惚糊的,孤儿寡母三人如何过日子……转念一想,她就拍了他脑袋一下,实也不知那老成话如何就出了口了,“还觉得你上了几年学明白事理了,没成想还是这般短视。你当我们一家子就是赁个屋子这么简朴的事么?宗族宗族,如果没个宗族在,哪儿守得住流派?”
红珠内心好笑,倒是上前接过了那大红棉袄,不往朱三宝身上套,只是这么拿着看,又对他说:“咦,这么都雅的衣裳你不要,那就给紫兰算了。我看改一改,你姐姐还穿得比你都雅。”说着就作势要往屋外走。
红珠早上起得早,这会儿是撑不住躺下了。而李氏却摸出了一件旧衣改起来。
程文涵一偏头,恨恨嘀咕:“……就你懂的多!”
程文涵顿时不说话了,闷闷不乐。
朱老太太看她这般假装无辜,便又活力了,眼神微眯着往红珠身上那短了一截的棉袄瞧了瞧,毕竟还是斥道:“家里是缺了你吃还是短了你穿的?每月不过叫你拿个五百钱到公中做个意义,前头那雇的半大伴计一月也能得个六七百钱不是,五百钱很多么?就为这,你就小小年纪上工做活,还穿陈旧衣裳做出个穷样来,是用心让邻舍乡亲们瞧笑话,说我朱家苛待你们孤儿寡母吗?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朱老太太见三宝穿上了衣裳,脸上神采才好上一些,但对着红珠是绝没有好话的,见她一番造作使心计利用三宝,内心更是不喜,便骂:“你这做姐姐的甚么心肠,见天儿想着弟弟的好衣服,还改一改能穿上?你几岁,三宝几岁?没点耻辱。”
“我又不奇怪她疼我,要我说,当年我们就该自个住在外头,不就是赁个屋子么,费不来多少钱。还省的日日受气。”
朱老太太气得往自个腿上大力拍了几下,这么说还是她自个惹了一顿气受不成?恨恨道:“这么个嘴贱丫头,看看哪小我家要你!”又道:“跑甚么跑,那豆子你自个全洗了!”
朱老太太听完,立时就气得神采通红,便骂道:“你这是说我不让你做衣裳啦?节约节俭那里不好了?你自个也分得清,这里是朱家,当年分炊的时候你爹但是带了钱银出去的,若不是你娘不懂持家大手大脚,现在你们还过的神仙日子呢!这是当我亏了你一身衣裳呢,如此公开里记恨着,我老太婆活了几十年,都没见过这么坏心刁钻的丫头!”
红珠挑眉看着朱老太太,手上用力扯了扯身上的棉袄,又道:“至于我身上这衣裳,不是入秋时奶奶说了,开了年我爹就三年满了,出了孝,我也是大女人,用不着这些青青灰灰的色彩,本年做了也是华侈,倒不如省了。听奶奶这么一说,我也感觉非常这么个事理!奶奶,我现在穿这个可不是打您朱家的脸,我当然还是要脸面的,这不过是依着你的话节约节俭罢了。”
实则红珠跟朱老太太说的话大半是真的,他们现在也不至于一件衣裳都做不起来,不过是节流罢了,穿戴和缓不冻着身子就成了。她又不是真真的十二三小丫头,不兴甚么新衣裳的。
“我的祖宗,不穿就要着凉了,乖乖的穿上吧。”朱老太太劝,只是她惯来是疼朱三宝的,底子哄不住人,五六十岁的人被小孩一挣,没两下就没了力量,在一旁又是气又是喘,顿时有些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