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闻声一惊,忙抹了眼泪,回眸一看,竟是许娘子!
他忽忆起她诗集上一句话来,有云“浓雾沾来春晓泪,清愁染上暮边桐”,所言神态,好似方才。
“也就是你,这般率性!”陈酿笑道。
“只是,小娘子为安在此哀泣?”
他安闲月下踱步,现在已是初夏。七娘经不得夏夜的凉,他倒觉着清爽。陈酿微闭上眼,只循着花草的气味,向花阴深处行去。
七娘偏头一笑,谁知荼靡解意,真挂住了她的步摇。
“不可!”
她又道:
他带着苦衷回书房,已静不下心来看七娘的文章。竹叶的沙沙声扰得民气神不宁,他只胡乱修点窜改,点点评评。幸亏七娘是有些悟性与灵性的,也不至破钞太多笔墨。
他理了理思路,振了振精力。省试的日子已不到一年,谢诜本是洪门大儒,可高朋居他家,也总要多多就教才是。
可七娘却感觉风趣,经常在荼靡架下穿行,常常颠末,总要走一回。她心中是爱好荼靡的,荼靡多情,才挽成柔丝留人住。
许道萍离他远些,行了一礼。又仓促看他一眼,只低声道:
酿哥哥,仿佛,是很好的。
他又近前几步,只轻声唤道:
自回了内室,她还是有些心境不安。那夜七娘未曾入眠,展转反侧间,总感觉有人抵着她的发髻。
说罢,不及陈酿反应,她便自拜别了。来去仓促,仿佛方才的言语只是一个梦。
“陈先生……”
七娘似未听他言语,直往荼靡架下去,一面转头:
陈酿那里不知她的心机?这孩子更加贪玩了!
他又自作了一篇,想来,大夫人要七娘作文,更是谢诜想看陈酿的见地。他一贯对陈酿有着别样的看重,朝堂之事也愿说与他听,此番的文章到底草率不得。
许道萍一恁,忙红着脸回过身避他。
“酿哥哥不会丢下蓼蓼,对不对?”
“分开了。”陈酿舒了口气,呼吸扫过她的发丝。
胧月罥烟三寸小,老花飞絮沾袍皎。
“呵呵,又挽住了。”
陈酿一贯对鬼神敬而远之,如果常日,不睬也就是了。偏此时他见着,有些莫名的熟谙,又莫名地怜她孤零。
细细看来,她身边的昙花已然谢了,她像是祭奠它们的尸身,莫不是花神么?
七娘望着窗前洒下的月光,只胡乱吟哦一阕《天仙子》:
“是我冒昧了。”
他只冷了脸道:
陈酿被她拖拽,直怕她摔了,忙道:
只见她面带笑容,双眉舒展,残泪还挂在脸上。一身家常打扮素雅得紧,加上长发未挽,亦无矫饰。她只孤身立在那边,无艳无俗,薄弱不堪。
七娘却缓不过神,面色绯红,只发楞地看着他。陈酿蹙了蹙眉,逗她似的轻拨方才那支步摇。夜里温馨,玉石坠子声音清脆,七娘一个激灵,这才知身在那边。
听闻园中有几株极罕见的昙花,也不知彻夜是否有缘见得。他只漫无目标地走,袍子沾了露水,也只由他。恰一派名流风骚。
多情荼靡挽成丝,留窈窕,解春调,玉瑟一音风渺渺。
忽而,花阴更深处,似有甚么声音,幽微又忧愁。畴前白叟都说,这夏夜里,花儿叶儿最易成精。陈酿往前复行了几步,只见月色昏黄处,一个惨白的身影,似有哀泣之声。
“是谁在哭?”
陈酿方知失礼,遂作揖道:
“更深露重,许娘子深夜在此,何不添衣?”
七娘闻声,忙拖着袍子至他身边,偏头看着他,笑着拉了他的衣袖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