畴昔在汴京时,府上由着她率性,由着她肇事,便是她将天捅了下来,亦有谢府替她顶着。
她从未这般打扮,乍然见着,陈酿蓦地一怔。
“若冻抱病了,岂不更费事?”
陈酿强撑着挤出个笑,又替她紧了紧裘衣,只道:
但是,诚如酿哥哥所言,乱世当中,人被逼到了绝境,不免不会有盗窃掳掠的行动。一番张扬,反倒惹事。
“就好。”
如许的衣物,畴前是见所未见的,连家中最末等的下人亦不会穿。
畴前不过随口感慨,却并未过分上心。现在恰见了七娘的模样,一时之间,才明白是如何的五味杂陈!
七娘有些不知所措,只抬眼看向陈酿:
十来岁的身形,薄弱得紧,顷刻立于萧瑟北风当中,更添一分肥胖之态。
七娘轻叹一声,取下头上的金钗,将碳火拨灭。眼下无处买碳,烧一刻便少一分。酿哥哥长日执鞭赶车,双手必定裸着,待明日出发,也留些给他暖手。
“那酿哥哥呢?不过一件夹袄,这大雪的天,那里撑得住?”
南唐后主曾有词云: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七娘度量负担下得车来,陈酿忙去相扶。一时四目相对,只觉光阴流转,双双感慨万分。
七娘的衣裙自是张扬,可在南逃之人中,陈酿的裘衣一定就是平常之物。
七娘一双昏黄泪眼,直直望着陈酿。因着眼泪充盈,陈酿的脸变得恍惚不清,唯有那般超脱表面,模糊能够辨认。
她要让这双手再暖起来,一如畴前,那双暖和有力的大手。那双在她额间,小扣一记的手。
前头的村落已然空空如也,大略是为着南逃,倒遗下很多空屋子。只是,空屋子虽多,南下的人更多。
她振了振精力,眼下到底不是感念伤神的时候。
只见他半跪在驴车上,似在寻甚么东西。
何况,一件半旧裘衣,比之七娘本来的衣物,毕竟要浅显很多。即使旁人眼红,见有男人同业,多少也会有所顾忌,出不得甚么乱子!
他的目光刚毅而决然,容不得涓滴质疑。
畴前临行之时,一应银钱金饰皆是阿珠她们收着。现在突然分离,本身唯余得随身的穿戴,不得不仔藐谨慎些。
陈酿缓了缓心神,深吸一口气,只道:
陈酿望着她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沉吟。
忽而,她身子一瞬瘫软,直倒在他怀里。她再撑不住了,再撑不起了,还好酿哥哥还在。
七娘不知他的筹算,却也听话地点点头。酿哥哥说甚么,便是甚么。
罢了,她放下暖炉,望着面前的布衣,忽而一怔,久久不能转动。
陈酿如何不明白,她心中郁结,岂是一日而成?
“蓼蓼,可换衣毕了?”
“你且等一等。”
“酿哥哥不是说,莫要张扬么?”
七娘还是坐在驴车当中,手中捧着方才打翻的暖炉。车上的香灰已清理净了,陈酿就着未烧完的碳,拿火折子重新点了,与她取暖。
七娘顷刻回过神,忙抓起面前布衣,只低声道:
陈酿微微一怔,低头凝睇着她。只见她已哭得不成人形,这等梨花带雨,楚楚不幸,那里还是畴前阿谁爱笑爱闹的谢七娘呢?
七娘不解,望着陈酿发楞。
七娘地靠在他怀里,是这些日子以来最放心的时候。她只温馨地落泪,不必担忧身后的金兵,亦不去想前路茫茫。
只是,见陈酿的袍子薄弱,她又忧心道:
这个事理,陈酿清楚,七娘一定不明白。
七娘正兀自发楞间,忽听帘外陈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