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令媛锭!
待新皇即位,外有虎狼之师,内有百废待兴,那里还记得她一介小小的郓王妃呢?
“越是这般时候,我们越要拼力活下去!”
“嫔御,王妾,宗姬、御女、近支宗姬,人准金五百锭,共四百五十一人,得金二十二万五千五百锭。”
“不打紧的,不过是去帐中被讽刺一番。能得来这水,倒也值得。”
郓王与朱凤英闻言,突然一怔。如许的气候,除了金人的篝火,那边去化雪呢?
金人望着黑压压的人群,那些皇室宗亲,皆是此番南下的战利品。
朱凤英深深望着他,他的眼神,向来便足以安抚民气。即便现在这等景况,她还是情愿信他。
……
旧时街道,再不闻鼎沸人声;北里瓦折,皆作了荒颓之态。畴前看不尽的繁华富庶,都付之一炬。
更有族姬、宗妇、命妇、乐伶工匠……数不堪数,皆做货色议价。
郓王坐在一旁搂着她。只见他额发散落,面上生出胡渣,双手爆了大大小小的冰口,班驳凄楚。
她颤抖着,想要信,但又不敢信,只道:
朱凤英倚在郓王怀里,面色煞白,双目无神,只颤颤颤栗。她衣裙薄弱,任由北风在身上胡乱拍打。独一的银狐裘袄,早被金兵打劫而去,唯有靠着郓王,方才好些。
现在陛下与太上皇皆被俘虏,宋廷必然群龙无首,要另立新皇。
郓王扶着她,自撑草拟席,稍抵风雪。
只听有宋人高喊:
朱凤英抬起眸子望着他,早已没法思虑。仿佛郓王的话,便是她的拯救稻草。
板车行了整整一日,终究挨到入夜。
“妃嫔、王妃、帝姬,人准金一千锭,共一百二十九人,得金一十三万四千锭。”
郓王叹了一口气,不敢再看朱凤英,只将她抱得更紧。伉俪二人同裹着一方残破草席,聊胜于无。北风透过席缝,幽幽钻入,一寸一寸,是砭骨钻心的疼。
只听他道:
“会么?”
她一时心中感念,止不住地落泪。
她模糊记得,当日在汴都城门,金兵是如何盘点他们。
她整天以泪洗面,早已没小我样!
板车之上,他们多被束动手脚。非论男女,皆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一时候,只闻得哭声震天,哭泣不断,闻者皆道苦楚。
但他要她活着!活着便有但愿,活着便能有个盼头。
“阿楷,”她又低声唤,“我好恨啊!”
偶有几点早醒的寒鸦,绕城三匝,叫声断续凄楚,直教人无穷伤怀。
皇族、宗室、世家,无一幸免。他们被当作货色,冲抵金人讹诈的赔款。
忽闻得有人唤,郓王与朱凤英蓦地心惊。一时辨出是熟谙声音,又齐齐转过甚去。
她何尝不知归宋的但愿迷茫?
“皇兄,这……”郓王仿佛已觉出蹊跷,一时胸中哽咽,却不去接。
安抚也好,自欺欺人也罢,她总情愿信他的。
他向来便是风景无穷,玉面风骚的天孙公子,又那里受过这份苦?
赵桓一时低头,只勉强笑了笑:
堂堂郓王妃,汴京第一才女,一旦国破,沦落至此,好不教人痛煞心肠!
那样的声音,似沉到谷底,闷得满抱恨思,没法排解。
雪势更加大了,北风凄厉,直将枯枝生生摧折。城外向北的路上,几队板车排排而行,其上堆满了人。
“来人啊!皇后娘娘自缢了!”
彼苍大雪纷飞,白茫茫成阵而下。汴都城疾风狂卷,一片萧疏。
“楷弟。”
朱凤英心下五味陈杂,满腔酸楚堵在心口,倒是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