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晚,云渐淡。暑气却还是蒸腾,我守着窗儿抚了一曲《佩兰》。琴音淙淙,如深谷清泉。抚素琴,消溽暑,心内的暑热总算遣散。
慧巧笑了说:“府里好久没有甚么新奇事儿了,闻听老爷给澜儿mm请来位西洋画师,姐妹们都想来看看眼界。”
慧巧在我身边,似看破了我心机,发起说:“澜儿的画是一绝,江南才女,名不虚传,不如画一幅群芳赏荷图扫兴如何?”
“混说!”慧巧忍无可忍地低声指责,本身都不由得偷笑,又望一眼老爷,世人只是咯咯笑了掩口。
我的目光随了世人投向门外,脚步声,孝儿引来一名身材魁伟的西洋男人,公然是金发碧眼。一身玄色的燕尾服,红色的紧身裤子包住身子,那一嘴的络腮胡子显出画师特有的艺术气质。我从未曾想到老爷为我寻来一名中年的西洋画师,但此人眼神里尽是暖和慈爱,我便多了几分好感。
那西洋画师的眼直勾勾的望着我,微开的口惊得难以合拢,不断地用糟糕的中文赞叹着:“美人儿,东方美人儿!”
我低了头,眸光垂在脚面。绣鞋上那朵绒线花悄悄在风中震颤,好似一对儿正舞的蝶儿。我轻声道:“心有不甘,可也何如不得。漪澜若只迷恋日日同老爷在一处,是以惹来内宅反面,反是给老爷平增烦恼了。老爷宠嬖澜儿,澜儿也不能如此的率性不懂事体吧?”我缓缓地说,说话不紧不慢。他盯住我,似是要从我的眸光中寻到一丝不满。但是我却还是含了淡笑望向他,缓缓地,他执住我葇夷的手掌这才才缓缓松开。
作画须埋头,只但愿本身的心能如这一池玉波,叶落风飘,而不轰动心内分毫。花着花落,不过面前一瞬,所画的实在是心内丘壑。若能修为到此层,才是丹青大师。
我望着望着,内心垂垂起了一个动机,痒痒的,很想拿笔将这美景画下来。
我又惊又羞,向后退去。他的眼还是直勾勾地打量我,直至孝儿在身后扯他一把,嘿嘿地呼喊一声,堂上的周怀铭已经是大声咳嗽几声,以请愿严。
“mm那点子雕虫小技,不敷挂齿的。想必府里很多技艺高超的画师,独不缺漪澜一个。”我自谦道,内心却策画如何的将画架搬到这清风朗月水榭来,埋头肠画出心中所欲画。
“请个洋大人进府里当师父,呦,这在府里但是破天荒头一回。”三姨太赞叹道。
冰绡一脸懵懂,深思半晌我的话,豁然眼眸一亮恍然大悟地说:“蜜斯,冰绡懂了。蜜斯的意义是,如果现在事事依从了姑爷,姑爷的新奇劲儿过了,就不知贵重蜜斯了。或者,今后另有九姨太、十姨太的,哎呀呀……”
而后连续数日,老爷公然不大来我的水心斋。屋外骄阳似火,残虐得花叶都伸直去一团,蔫蔫的无精打采。偶尔有蜂蝶流连停驻,却都耐不过暑热,只向花荫处寻一片阴凉。没有一丝风的隆冬,偌大的周府热浪一阵紧似一阵,只我水心斋内愈发冷冷僻清。
他走了,冰绡急恼的过来问:“蜜斯,好端端的,如何把姑爷往别人房里推呢?别人求还求不来呢。这几日老爷夜夜在我们水心斋,姨奶奶们内心拈酸妒忌的甩闲话,但是面儿上对蜜斯都是远远的就陪了笑容儿呢,就连小灶上配给的鲜菜鱼肉,都紧着我们这房先遴选呢。”冰绡看似比我还急,站在门槛处了望着他的背影。
周怀铭侧身支颐,打量我一笑,对孝儿摆摆手,就见孝儿奔去廊上喊一声:“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