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首?我慌得竟然怵然不动,倒是万嬷嬷在我身后催促:“新奶奶抬眼,老爷叮咛呢。”
一阵脚步声,俄然间号令声惊天动地,震得地砖颤栗,破口痛骂声震耳欲聋,仿佛扯破喉咙收回:“周怀铭,你个贼子!你不得好死!”
那赤裸的上身泥土血污已经混去一处,仍然可辨肮脏的黄麻裤的色彩,我惊得双眼目光发直,周身颤栗,这不是那日山谷里碰到的强盗?是这贼子,那日打马绕了我和冰绡放肆的笑骂着,阿谁大当家的,对我心胸不轨,瓜棚围我在此中,色迷迷的满口肮脏,还口口声声要让周怀铭当活王八,还要将我挂去城头,那些污言秽语,带我重回那恶梦,揭起心底的疤痕,惨痛。
“老爷万福!”
脚步声渐近,衣履声杂沓,我的一颗心却蓦地提起。不远千山万水舟车劳累远嫁来周府,我的郎君究竟是多么人物?想到那些令民气惊的传闻,强盗们忿忿的谩骂,我的心更是不宁,仿佛隔着的一层纱就要缓缓揭开,阿谁传说中狰狞脸孔的魔头立时要乍现面前。
“来人,搭上来!”他的声音如雷,炸响在我耳边。
世人随了周怀铭步出厅堂,来到天井,立在回廊下,抚玩那蚕丝屏,群情纷繁,都在交口奖饰这蚕丝屏的精彩。
石青色袍服的下摆从我慌得低垂的眸光下缓缓移走,跟着那妥当的脚步声,周老爷落座俯视跪在灰尘中的我,而我则更是毛骨悚然。面前就是传闻中那弹压黄毛军削头如削瓜,杀人不眨眼的兴州总督周怀铭?难不成那夜真是他蒙面单身去救我?
官兵推上来一五花大绑的男人,周身泥泞,如被捆绑的野兽奋力挣扎着,他头围黄巾,环眼圆睁,破口痛骂不止。
“夫人,下官,今儿个,就用这活人作画!”他一字一顿,凝睇我的目光鹰鸷吓人。
他起家,背对落日,身影表面被残阳斜照渲晕得恍惚。他负了手,玩味的目光高低打量我,缓缓说:“传闻八姨太是江南才女,师从丹青大师顾鸿叟,一笔雪中红梅,深谷兰花无人能及,便是扬州画社都挂了八姨太的丹青墨宝。本日,下官也要献丑,当场作画一幅,请八姨太赐正。”
我正在彷徨,她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惊得咬抽手,却被他一个不容置喙的眼神逼视得撤退,拉着我就向门外而去,反惊得我手足无措。他攥的很紧,微微有些疼。我故意甩开那只大手,但是,他毕竟是我夫君,无从抵当。
目睹了大太太率了众女眷起家出迎,我昂首低身候在一旁。
“八姨太入府,是府里的大丧事,可庆可贺。罹难成祥,就更是双喜临门。只是,这洞房花烛的把戏,怕都玩厌了。下官倒是有一闺中秘戏,特拿来驳美人一展颜,也驱些倒霉。”他幽幽的话语,眸光微微敛起,嘴角固然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可那目光不管如何都是阴冷的。被他的目光一刺,我赶紧惶然低头,内心暗自深思,五姨太说老爷晚间返来,会给我一个欣喜,到底是甚么欣喜?我从扬州来兴樊这一起,可也是“欣喜连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