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厮正兴高采烈地“喀嚓喀嚓”地折着高粱秸子,扔去水沟旁的地里。我纳罕地看着,美人轻声问:“九哥,折这些子高粱杆子做甚么呀?”
“高粱熟了,螃蟹就闻着味道来,用大钳子把高粱杆子卡断,拖回湖里吃,恰好就被人逮着。”中间的小厮对劲地说,显出几分调皮。
也不敢去碰那螃蟹,只顾别致地看着一只只水沟中的螃蟹被抓住,俘虏般扔进竹篓中。
“螃蟹嘴馋,高粱杆子香,螃蟹闻到就会过来。”九爷轻声说着,目睹那些水沟里拥去一处的螃蟹都沿着那窄窄的水沟向前,只是前路已被堵住,这些小家伙竟然还是勇往直前。
内心那份压抑的感情,亟待发作,我应了美人说:“带上我!”
美人跑的缓慢,不过几步我便气喘吁吁。冰绡急得在我身边劝着:“蜜斯,你身子弱,不宜外出的,再说,姑爷如果晓得了,会恼的。”
我躬身立在一旁,看了一阵子他们捉螃蟹,起先还感觉风趣,时候久了,有些乏力。侧目时,偶尔瞥见灯光下九爷的容颜,他眸子乌亮剔透如天涯星斗,清癯的面庞在灯影下抹上淡淡的柔光,粉饰了脸颊的惨白病弱,竟然温和如玉。那玉雕普通的面庞,比女人更美几分。我凝睇他片刻,俄然美人一声惊呼声:“哎呀,好大的螃蟹!”我才恍过神,仓猝将眸光从他脸颊避开,心在砰砰地跳,暗自指责本身的无礼失态。幸亏并没有人重视到,美人已是螃蟹在手,打量本身的俘虏爱不释手。
我一惊举头看他,心头一怵,他唤我做甚么?漪澜?这声唤仿佛立时靠近很多。他起家在土垅中为我挪开个处所,聘请我来应战。
隔着我,他对美人带了几分欣喜说:“都安排妥了,去吗?”
不知在暗如黑夜的大雨中行了多久,车停了,雨也歇了,但是天气还是阴沉。雨歇之际也并不是一片蓝天,昏黄光彩的瓦片灰重新顶沉沉压下,怕是另一场大雨在积储。
“无妨事!”美人却一把翻开我的手,他兄妹二人就兴趣勃勃地捉螃蟹。
行过一带红蓼百蘋夹岸的河岸,面前是一片雨后的高粱地,密匝匝看不到边沿,沉甸甸的高粱穗子耷拉着有力的头,摩肩接踵地立着,却随风吃力地扭捏,一如现在肥胖不堪的我。
反是九爷蹲在我身边,欣喜我说:“莫慌,这些张牙舞爪霸道的东西,你越是怕了它,它便却放肆。你若不惧,它们也胆怯。”
我也淡然一笑,实在不想如此狼狈的模样呈现在他面前。披垂的湿漉漉的长发如鬼,发梢用美人亮蓝色的发带扎了个胡蝶结。洁白的西洋连衣长裙紧紧束胸的上衣,广大疏松的裙摆,立在他面前仿佛旧时扶桑国的仕女。
“啊!抓到了!”我一错神的工夫,就见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已被擒在了九爷怀铄的手中,他玩皮如孩子还猛地拿去美人面前吓得她尖声惊叫,才呵呵笑了。他含着那阳光般的笑意微微气喘,将个螃蟹扔去竹篓里,初战得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