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驾轻就熟地说:“腌菜,定要将菜阴干,拿出来以后一层菜一层盐,腌起来。”我侧头打量着他,这闲云野鹤般的糊口,固然简朴平平,却也求之不得。
胖嘟嘟头上一撮毛的眯眯眼的娃娃叫巴豆儿,他眨眨眼,抿抿嘴唇,深深吸一口气问:“先生,巴豆儿能尝尝吗?”那忽闪的大眼睛中尽是希冀。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着花落;去留偶然,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如许淡然的气度,岂不恰是说这扫花别院?
他微怔,望着我展出些笑容暖和地问:“这但是求之不得。只是,不知大哥他如何想?”
我不觉一笑说:“客随主便,我在此多坐坐就是。”
美人不解地嘟哝着:“九哥做的饭菜,那菘菜还是菘菜,萝卜还是萝卜!”
“先生,这位姐姐是谁呀?”
“九先生返来啦!”
美人行在前面为我带路,一起便对劲的夸奖九爷如何的出尘不凡,杏坛执教,不肯去追求功名。我随在她身后行着,踏着潮润的黄土巷子,看着九爷一袭白衫飘然走在前面。虽是一瘸一拐非常吃力,却仍不失萧洒淡然的气度。我们来到这所竹篱笆上爬满秋扁豆,牵牛花,葫芦藤的小院外,只见面南正北的五个敞间看似有些旧,倒是院落里错落整齐,洁净清爽。篱笆上紫色的扁豆花同红色的着名的小花交杂,别有一番世外桃源的情味。
“腌菘菜?”我问,一脸猎奇,我是扬州人氏,倒是曾吃过绍兴姑母做的霉千张,只是阿谁臭味难以苟同。
青山模糊,碧水遥遥。兴州城南外五里处的大明山下最清幽处,便是扫花别院。秋高气爽之际,麦浪已是一片金黄。轻风缓缓,从远处望去,好似置身于一片金色的陆地。临水望山,自是另一派农趣盎然,一呼一吸间都尽是令人沉醉的天然气味。
九爷怀铄就揉揉他的头顶笑了说:“厨房里有腌好的酸菜,巴豆儿乖乖去背书,背下来了,先生亲身下厨给你炒个腌菜地瓜丝吃。”
我抬眼望着他,脸颊上的笑容淡淡消逝,仿佛我已被烙上了他的烙印,便是一举一动都身不由己了。我放下碗筷,垂眸并没有去看他,是淡淡地说:“他是他,我是我。”
只是,那杂面饽饽吃入口,我便感觉涩口的粗糙,难以下咽,似卡在喉头里。正尽力下咽地难过,泪水都要挤出了,一个蓝边白瓷海碗递来我面前说:“来,尝尝萝卜汤。”
我同美人相互挽手进了书馆,看着摆列整齐的木桌。虽是陈腐,却一尘不染。孩子们大的十几岁,小的不过4、五岁,都认当真真的竖起书,点头晃脑像模像样地朗读着。大孩子已经学到了中庸,小些的才不过开蒙。我听着九爷给孩子们讲注《三字经》中的事理,声音顿挫顿挫,和暖的阳光洒在他略显惨白的脸颊上,温暖而温馨。他悠悠地踱着步子,身影飘然。他负手踱步,不时深切浅出的讲授,面对孩子们希奇古怪的题目,他总含了那淡淡却暖人的笑意。
一张张俯视我的敬爱的小脸儿红扑扑的,一双双乌亮的眸子尽是童真猎奇。我脸颊含笑,驯良地蹲身同他们问话,就见九爷在一旁淡然地笑着,吃力地踱着步,号召孩子们开课了,一瘸一拐向书馆里走去,身后还追了叽叽喳喳的孩子们。
开饭时,打扫洁净的天井内摆上了三张条桌,一大盆腌菜、咸菜另有一盆发黄的饽饽。孩子们吃得狼吞虎咽,交口奖饰着腌菜好吃,埋头用饭也不上发言。
别院中间的四五处房屋,是九爷开的书院,墙体有些微微泛黄,想来有些年初。朗朗的读书声从篱笆环绕的一排农舍传来,孩子们稚嫩的声音朗读着《弟子规》,明朗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