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娘没有说话，径直走到鱼池中间，程牧游跟在她身后，“晏女人，这鱼池里莫非有古怪？”
“大人倒是美意，将那孩子带到府中亲身照拂，只是，”晏娘眼中微光一动，“这血足迹确切是属于常远的，现场又没有其他陈迹，莫非还不能鉴定他就是凶犯吗？”
裴然没有踌躇，他拿出用来购置礼品的一吊铜板，塞入到老田头儿的手中。
晏娘坐在池边的大石上，手托香腮望着水面，“怪了，冤魂必然是附着在某种物件儿上的，但是池中却干清干净，那邪物现在又去了那里？”
“公子啊，要投箭吗，一个铜板投五次，只赚不亏的买卖。”老田头儿见终究有了主顾，陪着笑容迎上来。
晏娘抓了把鱼虫扔到池中，但是过了好久，也没有一条锦鲤浮上来抢食。
如他所言，鱼肚中的血污和内脏，乍一看并无甚么特别，细心看去，竟像一张脸，那张脸的眉眼都低低的垂着，做出一副哀伤又奇特的神采。
“鱼肚中如何会有这类东西？”程牧游惊道。
小小的鱼池被衙役们重新搜刮了一遍，连每一寸污泥底下都没有放过，统统的鱼尸都被打捞了上来，水草也都被拔了个洁净，全部池子只剩下了浅浅的一层水，从上面便可一眼望到池底。
程牧游在那条破膛破肚的锦鲤中间蹲下，方才垂下头，又猛地抬了起来，“这肚子里，竟有一张人脸。”
“玉钗？老田头儿，这钗子前几日不是被人投得了吗？如何又到你手里了？哦，我明白了，你嘴上说这钗子是独一份儿，实在都是哄人的，你那口袋里不定有几十上百支呢。”
程牧游摇点头，“当然不是他。”
“大人，池子内里都打捞过了，没有任何发明。”史今将显而易见的成果禀报给程牧游。
“昨日我让人在池子里打捞尸块，折腾了半天，鱼死了也不奇特。”
“是常氏伉俪的冤魂吗？”
话音刚落，一张白丧丧的面孔就从鱼肚中飘了出来，越飘越高，色彩越来越浅，到了离地几尺远的处所，消逝不见了。
“死了。”
裴然谨慎翼翼的抱着一块衣料朝前走，听到老田头儿的声音，下认识的回了下头，可就这一下，却把他的目光紧紧的锁住了：那只胡蝶玉钗正稳稳的躺在摊子最前面的盒中，它的色彩似是比他第一次见到时更深了些，却也更加摄民气魄了。
“刚才那张脸，大人感觉像常春泽吗？”
晏娘冲他们点下头，侧身走进常宅，她刚出来，大门就在背后关上了，将无数猎奇的目光挡在了内里。
程牧游轻叹一声，“那孩子应当是甚么都晓得，但是因为现场过于血腥，超出了常理，以是他的脑筋已经混乱了。现在如果强行提及那件事情，我怕他会接受不住，万一疯掉了，那常春泽岂不是绝户了。”
老田头儿呸他一声，“豁牙子，谁哄人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从不占谁半分便宜。”话说完，他便拿出一个木匣子，从内里取出样东西摆在摊子最前端。
“这足迹是常远的，”程牧游从屋里走出来，“史今已经比对过了。”
因为案子还未破，宅子里的统统都还和案发时一样，只要常氏佳耦的尸首被运走存放到了别处。晏娘见程牧游站在大门左边的卧房里，便也绕过鱼塘，顺着一条石子铺成的巷子走了出来，走到门口时，她看到了地上和窗纸上四散的血迹，便站住不动，目光盯在中间那两道血足迹上。
晏娘笑笑，拿起池子中间的竹竿一挑，一条眼睛凸起的红色锦鲤就落在程牧游脚边的地上。她又用那竹竿在鱼肚子上悄悄一划，肚皮就朝两边翻开，暴露内里的深红色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