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无声地扯了扯唇,面上的笑意带着自嘲的意味。飞上枝头,大人赐与她们重生,作为互换的前提,她们支出的代价实在大得吓人。
狠恶的痛苦席上来,几近要将她身上的统统力量抽走。鲜血浸出,染红襟前的衣裳,她捂住伤口,勉强靠着一旁的亭柱站稳,微仰着头,额角沁出涔涔盗汗。
冷冽的寒意钻进脖子根儿,在瞬时候囊括周身,阿九向来眠浅,乍然从梦中惊醒过来,敏捷抽出枕下的短剑一坐而起。
她神采警戒,四下里一番环顾,肯定周遭无人,这才将尸身拖出了流云阁,一起往阿七所住的楼亭榭走,相去不远,约莫半盏茶的脚程。
“今晚,怕是没有人能睡得下。”阿九拿剑抵着阿七,半眯了眸子一步步朝她走近,“七姐明晓得大人的端方,还敢冒然在相府脱手,胆量倒不小。”
她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笑,像自嘲,又像调侃。
阿九翻身起来,捂着脖子干咳了会子,淡然扫一眼身边的女人尸身,腔调仿佛感慨,“你不体味我,更不体味大人。”
阿九的身子往帷帐背面退了退,闻声脚步声朝着床榻的方向缓缓而来,倏忽,帷帐被人猛地掀了开,与此同时,一把利刃狠狠刺向了鼓囊囊的锦被,没有涓滴的踌躇,快而准狠。
阿九感到呼吸一窒,这个女人动手力道又狠又重,底子是盘算了主张要置她于死地!
怀旧又如何,在相府的五年时候不算短也不算长,却足以令她明白一个究竟--天下间,没有任何事比活下去更首要。
阿七突然瞪大了眼,仿佛不成置信,断断持续道:“我是大人最得力的人,你竟敢……”以后再没了下文,她的身躯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安静得近乎冰冷,如死水。
定昏许,江头舟舫里的琵琶曲渐入高境,时缠绵,时铮铮,伴女子娇媚入骨的歌声,悱恻动听。少顷,弹拨声戛但是止,收势和缓,留余味三千,绕梁三日。商女们度量琵琶出了画舫,施施然送客至江干,留者依依道别,去者流连忘返,曲终人散,繁华似锦的京都终究眠下。
显而易见,阿九并未几么惊奇,唇边勾起一丝寥寥的笑,淡声道,“明儿就是选秀的日子,七姐大早晨的不好好歇息,如何拿着把剑上我这儿来了?嗯?”
阿九冷冷看着不速之客,纤纤五指微动,短剑翻转几下,寒光从那人的眉眼一起掠过下颔,照亮她的脸。
在大民气中,她们的性命和地上的蝼蚁不会有任何辨别。
阿九目光冷酷,神采如常,抬脚踢翻了一旁的杌子,这才悄悄无声地退了出去,一眼也未曾再转头看过。
提裙上梅花亭,夜风混乱她额际的碎发,侧目朝远处望,紫禁城的表面在夜色中影影绰绰,在六合间巍然耸峙,清楚恢宏壮阔,看在她眼中,却像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兽,庞庞然,狰狞如鬼。
她提当年,阿九眼中缓慢地掠过一丝非常,阿七此时却忽地展开眼,抬手击落阿九手中短剑,阿九今后一避,不料却被阿七绊倒,重重摔在了地上,她暗道一声糟糕,阿七已经顺势欺了上来,十指狠狠扼住了她的脖颈。
她眼中的警戒同防备缓缓褪下去,略显惨白的唇微微抿起,定定神,复合衣躺回了那张贵气却冰冷的罗汉床,抬手覆上额,神采略显怠倦。
少顷,房门被人从外头悄悄推了开,沉闷的一声“吱嘎”,在沉寂的夜里很高耸,被冷夜的风拖了老长,刺耳得教民气生恶感,像是来自阿鼻天国的鬼哭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