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寒冬逝去了,细细回想,这已经是她入相府的第五个年初。繁华的都城,雕梁画栋的相府,高床软枕,锦衣玉食……这统统就像是一场梦,一场永无尽头的恶梦。
冷冽的寒意钻进脖子根儿,在瞬时候囊括周身,阿九向来眠浅,乍然从梦中惊醒过来,敏捷抽出枕下的短剑一坐而起。
她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笑,像自嘲,又像调侃。
偶然感觉很风趣,在五年之前,她们还只是流落街头的小乞丐,孤苦无依,住在陈旧荒弃的城隍庙,整天为填饱肚子焦头烂额,到了明天,她们各自都将有一个全新的身份,全新的名字,还会有一群从未会面的家人。
才刚翻过冬,初春的夜里尚残留着几分轻寒料峭。风的味道几近涩口,没有梅花香,也没有温暖的暖,有的只是北方独占的干冷和阴肃。
阿九垂下眼睑,浓长的眼睫掩去眼底的统统苦衷,俄然抽出广袖里的短剑,闭上眼朝着左胸处狠狠划了下去。
脑筋里的这根弦已经绷紧了整整半年,她很累,累到想一睡不醒,但是不可。明日就是世家女入宫选秀的日子,彻夜是最后一晚,在这个瑰丽斑斓的相府中,少不了另有一场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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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采警戒,四下里一番环顾,肯定周遭无人,这才将尸身拖出了流云阁,一起往阿七所住的楼亭榭走,相去不远,约莫半盏茶的脚程。
她面上没甚么神采,顺手撕下帷帘上的一绺布,翻过阿七的身子,取出银针,将陵缎细细绕过那白净如玉的脖子,双臂使力,用力勒紧。
阿九的面色冷酷而安静,缓缓合上眼,文雅的唇畔却浮起了一丝自嘲似的笑。
脚步声,轻巧却细致,该当属于一个女人。
真傻。
提裙上梅花亭,夜风混乱她额际的碎发,侧目朝远处望,紫禁城的表面在夜色中影影绰绰,在六合间巍然耸峙,清楚恢宏壮阔,看在她眼中,却像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兽,庞庞然,狰狞如鬼。
她们有对畴昔的影象,或许……还会有将来,固然它缥缈不成及。
连西域的*香都用上了,她倒果然猎奇,是哪位姐妹这么舍得为她下本钱。
穿过抄手回廊,阿九拖着阿七的尸身跨过了垂花门,排闼进了楼亭榭。她直起家来捶了捶腰,舒活一番筋骨,脚尖点地纵身一跃,将白绫穿过横梁,挽了活结,复将阿七的脖子套出来,她左脚上的秀履落了下来,身子在半空中飘摇不定,阴风阵阵,诡异得骇人。
她提当年,阿九眼中缓慢地掠过一丝非常,阿七此时却忽地展开眼,抬手击落阿九手中短剑,阿九今后一避,不料却被阿七绊倒,重重摔在了地上,她暗道一声糟糕,阿七已经顺势欺了上来,十指狠狠扼住了她的脖颈。
拖着一具尸身在夜色里走,光是听听就让人毛骨悚然的事,阿九却显得稀松平常。她神采很淡定,淡定得不像一个不敷十五的女人,那双标致的眼眸里不见半分同龄女人该有的傲视天真。
安静得近乎冰冷,如死水。
阿九目光冷酷,神采如常,抬脚踢翻了一旁的杌子,这才悄悄无声地退了出去,一眼也未曾再转头看过。
少顷,房门被人从外头悄悄推了开,沉闷的一声“吱嘎”,在沉寂的夜里很高耸,被冷夜的风拖了老长,刺耳得教民气生恶感,像是来自阿鼻天国的鬼哭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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