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帝又笑道:“问了朕的罪,再该问逆臣之罪了。溢之将相干人犯细心鉴别后,无罪的朕毫不连累,有罪的需移送大理寺,由大理寺会同刑部、御史台审理,议罪。”
世人皆不敢言,太子之事乃天子家事,毕竟与郑帝父子嫡亲,若说诛杀太子,有致郑帝骨肉相残恶名之嫌;若说宽恕太子,又恐为郑帝猜忌,是以世人皆不言。
崔言提笔便写,刷刷点点,文不加点,瞬息写就。拈起纸来,吹干墨迹,上前呈与郑帝过目。
郑帝沉吟道:“袁相公说的是,这事你们不便说话,那朕只得专断了。默之,你代朕草拟圣旨。”
洪庆道:“是,臣遵旨。”
郑帝道:“默之虽年青,看人还是很准的,既如此说,朕已知徐恒为人了。朕虽未见过徐恒,倒是深知徐少保的。徐少保有大功于国,虽暮年胡涂些,终是瑕不掩瑜,朕又怎忍心加罪于他。徐恒就不要问了,贬为百姓,永不叙用也就罢了。他的宅子也不必围了,待天明放他出宫,任他去罢。”
洪庆道:“是,臣晓得了。”
半晌袁端道:“天家之事,我等臣子不敢置喙,还请陛下乾纲专断。”
郑帝又沉默了,世民气中一紧,晓得措置过逆臣,便要措置太子了。公然半晌后郑帝叹道:“人皆言虎毒不食子,却不想子要弑父。众卿觉得,太子该如何措置?”
郑帝道:“徐恒此人,朕是没见过的,你们谁识得此人,与朕说说,他是多么样人。”
说罢看着崔言道:“默之便照着这意义拟诏,再润色一番也就是了。着工部在鄢陵起造一座许公府,再拨五百兵丁保卫,要他在府中放心读书罢。”
郑帝道:“方东阳,朕不能定你的罪,朝廷有律法在,要由法司来定你的罪。也罢,你在此也是徒受煎熬,洪福,着两小我带方旭与许嵩到配房把守起来,待天明交由大理寺拘押勘问也就是了。”
郑帝寂然道:“你谏的是,这确是朕之过,朕此后定不如此,卿可放心。本日之事也是事出有因,朕虽早已发觉方东阳有谋逆之心,但他行事隐蔽,朕并无实据。他是朝廷辅弼,朕岂能以猜忌加罪于他。是以朕只能待他起兵背叛之时,再擒拿问罪。朕若避了出去,宫中耳目浩繁,他岂能不知,天然也便会哑忍不发,朕每日要防备于他,难道寝食难安。是以朕便只要行此险着了。朕到政事堂,便是避险来了。彻夜他方东阳在政事堂,叛军定然不会对这里严查,他又放不出动静去,又有卢象山保护朕,朕只是看似有险,实则无惊亦无险。他方东阳觉得朕大哥天然怯懦,却忘了朕年青时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朕若年青十岁,也能持刀杀人,只怕不逊于洪溢之,陈崇恩。”
袁端忽道:“陛下,臣初来时髦不知产生了何事,听了半晌,现下也已听明白了大抵。臣有一言要谏陛下。”
郑帝笑道:“我晓得你定然忍不住要说,那便说罢。”
世人尽皆叹服。但另有一个启事郑帝没有明言,那便是太子。郑帝久欲废太子,却无从动手,如果提早擒拿谋逆之人,太子罪过不显,不能塞天下人之口。此时谋逆事发,废太子已是顺理成章,再无人敢反对。这启事郑帝天然不能说,座上之人却有几人已想到了,只是这动机在心中一闪而过,又如何敢说出口。
世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徐恒为人如何。袁端虽在东宫宴席上见过一次徐恒,却也知之不深,又不知如何提及。却听崔言道:“禀陛下,臣与徐恒见过几次,虽算不得熟谙,却也略知一二。此人自幼体弱,习武不成,转而习文。才情敏捷,文采斐然,乃是延佑元年恩科二甲进士,当时徐恒年仅二十三岁。初授翰林编修之职,延佑四年,吏部制定其外放宛亭县正堂之职,是陛下说徐少保二子皆在外为官,留他三子在身边奉侍,才驳了吏部奏议。延佑五年,吏部拟授其梁州府推官一职,陛下允准,便任职至今。徐恒在其任上可谓明察秋毫,明断是非,颇得百姓奖饰。以臣观之,徐恒为官有德有能,可谓能员,然却有气度不敷之憾,若为处所官,当可使一方大治,却非在朝之才,不成为任中枢。其办事才干出群,战略多变,乃是智谋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