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未几时,管家引着一行人鱼贯进了书房。抢先一人乃是太子詹事朱休,身后是熊飞军天权卫都统制使汪度、天璇卫都统制使周魁、梁都推官徐恒,前面两人倒是兵部左侍郎吕进,梁州府太守段铸。
汪度嘲笑道:“陈封不过幸运罢了,如果我在滦州,必可取慕容不离首级。”
汪度呵呵一笑道:“无妨,汪度一心帮手太子,担些罪名算不得甚么。”
汪度道:“相公放心,虽说现下在都的熊飞军兵马只要我两卫,”他用手指着周魁,“但我两卫五万余兵马也尽够用了。本月恰是天璇卫轮值宿卫梁都,各城门核心,城外各处来往隘口,皆是天璇卫扼守。起事之时,管束别处兵马近不得梁都。至于我麾下两万五千兵马,到时便可杀入梁都城,节制住全城也是不在话下。”他言语中已有压抑不住的镇静。
汪度道:“多谢相公夸奖,汪度只为太子早日登基,不得已才行此事。只可爱陈封那厮,若无陈封,李允必败,我又何必担这些骂名。”
方旭道:“明德慎言。大事一日未成,我等当谨慎行事。若因你我忽视坏了大事,岂不负了太子重托。”又沉声对世人道:“诸位,本日与诸位相聚于此,便是为商讨起事之事。北疆兵败,天下子民已与当今离心离德,我等正可乘此机会起事。事成,则天下民气必归太子。本日我等便要商定起事之细枝末节。”
徐恒接口道:“我与兄长已稀有年未通音信,不知贰情意。然此次河北兵败,如果河东也兵败,局面便不成清算。纵是当今失了民气,太子登基,又该如何光复河东?河东失,河北便成孤地,尽在燕、代兵锋之下。相公便不为太子今后谋算么?”他目光扫视世人,嘴角微微嘲笑:“到当时,大河岂堪樊篱,代军渡河便可直趋梁都,只怕当时太子与诸位都无容身之地了。为争位亡了国,诸位有何脸孔去见列祖列宗?”
方旭道:“北疆一战,陈封于滦州击退燕军,徐玄远府君于集贤堡与冯止水合兵击退代国五万雄师,若无这两处败仗,北疆兵事更是糜乱,事机更佳。可惜可惜。”
方旭命管家遣走其他等待的官员,只说方相公昼寝,要他们申时后再来。待管家去后,方旭便翻身坐起,扯掉头上冰巾,已没有了刚才精力不振的模样。
午后最是暑热难耐,方旭因身材不适已乞假数日了,但府内却还是官员来往络绎不断。有办事的,也有借探病之机攀附的,方旭反觉比在政事堂当值还要劳累些。探病者能不见便不见了,但此时还到府上叨教、办事的却多数是不能不见的。
方旭点头道:“好,只是南衡的两万五千兵马保卫外城十二处城门还是少了些,梁都城内用不得你那很多兵马,你可分一万兵马助南衡扼守城外要道。梁都城内也不需你节制全城,你入城后只需开进内城,守住宫城各处城门,不放别人进宫,也不放宫浑家出宫便可。”
已交未时,骄阳炎炎,这是花圃中的一间小书房。这书房临水而建,四周开窗,南边骄阳正被柳荫遮住,屋内便少了一丝暑气。桌上摆了一盆冰块,已化出半盆水来,却还是有遮不住的凉意四散开来。方旭躺在东窗下一张春凳上,额头上敷着冰巾,脸颊微有些红润,似是热毒尚未散尽,身后一名使女正悄悄打扇。
崔言也无多话,禀完事便即告别,方旭命人送了出去,随即摒退了使女,又遣管家去请几位候着的客人至此处叙谈。
方旭扫视世人,脸上已无涓滴病态,“明日便会有台谏上疏弹劾李允用兵不当,致此次北疆之战损兵折将,又使大片国土百姓遭燕人掳掠。此疏一上,必可使朝中风波骤起,我等便乘此民气浮乱之时起事,则事可成矣。”略一顿,看着汪度道:“只是这弹劾奏疏只怕要捎带上百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