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端不由得看了一眼宋质,但他这话却又没法辩驳,只得道:“信言公说的极是,是我粗心了。象山,那便与我等一同去见驾,待圣上问起,再细细分辩罢。”
四人仓猝行礼,随洪福拾步上阶,进了紫宸殿。
崔言命小黄门绞了一条湿热棉巾给卢豫擦脸,又上得茶来。卢豫抓起茶盏,一口喝干,才道:“相公如此急召,所为何事?”
郑帝还是悄悄点头,却并未说话,只看了一眼崔言。崔言道:“臣觉得,败便是败了。即使有百般启事,我军终是损兵折将,丢弃辎重,又未能攻陷朝天镇。陈封既已请罪,朝廷不宜毫无惩戒,但若惩罚太重,又恐伤了火线将士士气。是以臣觉得,便由政事堂行文告诫,罚俸一年,再着其戴罪建功。如此,可儆天下臣民。请陛下圣裁。”
几个内侍正在打扫,见他四人来,便请他们到庭中等待,内侍自去通禀。不一时,洪福亲身来迎。
崔言道:“这又怎能怨得袁相公?我初见此札,也不觉生出狐疑,但细思却并无可疑之处。想来疆场之上波诡云谲,又怎是我等局外之人能妄自测度的?何况此战虽未取胜,但局势还在我军手中。我大郑禁军兵强马壮,陈崇恩又是我大郑新晋之名将,戋戋西蜀岂能挡我大郑兵锋?二位相公也不必过于忧心战事,我等职在中枢,只要将军需后备之物支应充沛,教火线将士们经心战事,不必用心他事,便是我等尽到职分了,我雄师也是必然能取胜的。”
郑帝悄悄点头道:“嗯,功大太小,功过相抵,旁人便也说不出甚么来。信言、默之,你两个也都说说,莫不成政事堂只要袁相公一人说话了?”
卢豫不发一言,接过奏札,细看起来。不一时看完,却又抬头思考,有如入定普通。半晌,方低下头来道:“袁相公、宋相公、崔左丞,利州这一战,只怕有些蹊跷,这份军报,只怕有些不尽不实。”
他三人只半晌间,便达成了默契。
袁端在椅上欠身道:“禀陛下,利州六百里加急军报到了,臣等不敢怠慢,又想着陛下只怕要咨询兵事,臣等文臣恐有不到之处,便唤了卢太尉来一同见驾。这是军报,请陛下过目。”说着将奏札呈上。
此时已是辰时末,郑帝该已用过早膳,四个各自清算袍服冠带,出了政事堂大院,一起向北,穿过左银台门,走过天街,到了紫宸殿正门外。
卢豫正欲开口,宋质忽道:“淡墨公,政事堂收到这份军报已有一个时候了,若再不呈奏圣上,便是不敬了。象山之见,何不到驾前去说?”
洪福出了殿门,下阶见礼道:“圣上召几位阁揆入殿觐见。”
宋质道:“禀陛下,当日臣是不附和陈封统兵出征的,只因他年青识浅,臣恐他镇不住这很多骄兵悍将。但陈封自到汉中,先是军法斩了天雄卫帐下统制使贾雄,今次又因败阵斩了天雄卫都统制使于介。如此奖惩清楚,杀伐果断,当可震慑全军。而十万雄师并未是以生出变故,可见其措置还是极公允的。此前确是臣藐视了陈封。是以这一战虽小有蹉跌,却也不必矫枉过正,朝廷也不必过量干预火线战事。我政事堂只为雄师筹措军需粮草便好,余则,便交与陈封,教他罢休去做便是。”
待饭菜都已撤下,郑帝漱了口,喝过茶,才笑道:“本日四位阁揆一同来了,想是有甚么大事了?”他本日表情仿佛不错,语声也有了温润之感。
洪福接过奏札奉与郑帝,郑帝拆开看了,又顺手置于案上,道:“这军报你政事堂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