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酒水下肚,也少了些许严峻,拍着大腿,兴趣勃勃道:“文若求之不得,乐意之至。”
宇文孝直见文若沉默,手中晃着酒樽,开口问道:“老朽已是无用,如果公子,想要如何救我宗族?”
宇文孝直摇着头,确信无疑道:“两朝三帝,皆出兵高丽,当朝国库充盈,远胜百年之前,天子又怎会弃高丽而不顾?天子既已封禅,如此千古之功,怎能错过?现在西北初定,南和六诏,吐蕃拉锯,朝廷必出兵讨伐高丽,然北有回纥虎视,中有契丹梗阻,朝廷欲取辽东,必先屯重兵于蓟,以雷霆胜势,灭契丹,阻回纥,破辽东,过鸭绿,直剿高丽三京。如此一来,蓟中成藩,时之迟早,然西南吐蕃掣肘,雄师难以东进,久而久之,东北不战,其地必乱。”
文若痛心,事理皆是这般,可又无从窜改,只得叹道:“帝王大志,民之苦役,唉,自古以来皆是这般。”
“多谢老先生为我解惑,实不相瞒,文如果朝廷长史之子,只因刺史毒害,背了性命官司,这才逃了出来。”
“多嘴!还不快去筹办。”宇文孝直阴阳怪气,眉毛颤抖而飞,兴趣来了,笑咽难止,竟咳嗽起来。文若作揖不动,心中惦记卓雅,叮咛道:“小仆人,可否替我胞妹也备些酒菜?”
“取些酒肉来,老朽彻夜兴不能寐,要与文若先生促膝长谈。”
文若卷起裤腿,跪地而坐道:“老先生,宇文氏既是皇室大族,北周毁灭亦不能拆,入隋后,为何分为东西两氏?其二,朝廷多封大族之地,赐赉族人间代居住,宇文氏即为大族,朝廷为何没有分封?其三,东西两氏分家百年,已经四世,相安无事,天下虽有大变,如何压服其迁徙出亡,又该迁至那边?两氏同染胡俗,但地区东西,民族之性迥然,又当如何合而归一,共赴难关,还望老先生教我。”
“这。”文若忽想起母亲生前诸多旧事,喃喃答道:“我确听父亲说过,母亲是中原避祸而来,莫非?”文若沉着半晌,闭眼深吸,猛地瞪直双眼,战战兢兢问道:“老先生,我这身刺身可会引来杀身之祸?”
文若听后,甚为奋发,言辞冲动道:“老先生,文若不敢夸大,自有自知之明,老先生美意待我,文若感激,如有难处,我兄长身为当朝郡王以后,亦可替老先生解忧。文若与老先生了解仅数日,老先生何故如此鉴定,将这般重担托付于我?”
“老朽也曾想过,只奈武后在朝,不得复出。当年徐敬业反,其党魏思温劝其直指东都,以救太子为誓,引四方豪杰反武,徐敬业不知死活,取了金陵,妄图以长江通途以拒朝廷雄师。自此以后,天下再无雄师反武,老朽亦归隐山林,无从归属。”
说道此处,宇文孝直难掩胸中苦楚,转过身去,昂首凝睇章怀太子像,举起酒樽,将酒水缓缓洒在地上。文若本想劝言,却想宇文孝直已在此深居几十年,这番感情,定是山高水远,绝非他三言两语所能劝动,故而沉吟一边,随后问道:“老先生但是西氏部族之长?”
“哼!”宇文孝直扬起酒樽,高举过须,一口饮下,叹道:“吐蕃虽悍,非不成破,其羌浑稠浊,部落皆是主谋,而非心折,朝廷若早一举攻之,虽是凶恶,何来本日之患?高句丽远,徒有军功,西域诸国,本不为患,朝廷恪守安西四镇,一旦陇右被吐蕃所陷,又当如何策应?吐蕃恃青海之地为腹,易守难攻,居高临下,四镇安能恪守?朝廷隔击万里,攻西域而纵吐蕃,只因西域富庶,吐蕃唯有牛羊,不敷以满帝王将士之贪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