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逐微微抬头,看向榻边板着脸,很有些盛气凌人的女帝,唇角勾了勾,“陛下当真不坐?”
她顿了顿,有些烦恼地揉起了眉心。
谢逐挥了挥手,“你先出去。”
“我才不出去, ”贺缈声音微微有些嘶哑,“万一出去碰上……”
他翻开膝上的薄毯,想要下榻施礼。
玉歌朝门口走去,扬声道,“甚么人?”
谢逐半拥着薄毯靠在榻上,面色有些惨白,墨黑的长发自肩侧垂落,落在素白的寝衣之上。他低着眼,一边探手抚着毯下的膝盖,一边听着窗外雨滴坠在水面上的轻响。
自两日前, 陛下的明眸沾了水, 差点在这位谢大人跟前脱掉队, 她就一向躲着谢大人走。
玉歌将药碗端了过来,在榻边的小案上悄悄放下。
谢逐眼睫低垂,在面上投下淡淡的暗影,“我方才做了个梦。梦中,我是为了救一小我才被重伤,并非是被劫匪所掳。”
“公子为甚么俄然问这个?”
玉歌走了出去,掩上舱阁门,“你家公子晕船的症状还是没有好转么?”
贺缈又忆起那日在谢逐面前脱口而出的哀告,一时又心烦意乱起来。她甚少在人前表示得那般脆弱,恰好还被最不该该瞥见的人瞥见……
见贺缈还是闷闷地不说话, 玉歌走了畴昔, 安慰道, “蜜斯,您已经整整两日没出过舱房了……”
若要放在之前,贺缈听到这话必定不悦,可本日,她却很有些当真地抬眼,眼里闪着莫名的光,“玉歌,他真的不是吗?”
――不要看我的眼睛。
贺缈沉默了半晌,才又启唇,“他如何了?”
“吱呀――”
玉歌没反应过来,愣怔了好一会才认识到这个“他”说的是谁,不由担忧地看了她几眼,最后还是将话说出了口,“陛下,您仿佛对首辅大人过分上心了。他……不是国师。”
她转头朝玉歌点了点头,“我叫玉歌替你重新配了服药,你趁热喝了吧。”
贺缈已经在桌边坐下,心不在焉地夹菜,“……去吧。”
许是也晓得本身的话有多荒唐,她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
“我当年重伤性命垂死,到底是因为甚么?”
明岩殷勤地搬了张凳子过来,在贺缈身后放下,“陛下,您坐。”
“……”
公然还是这个答案。
她这么站着挺好的,还能居高临下找回点气势。
贺缈朝他瞥了一眼,又看向那张圆凳,气有些不顺,“我不坐,拿开。”
“偶合?”贺缈怔怔地穿上鞋。
“玉歌姐姐,公子的药丸用完了,让我再过来拿一些。”
一场雨落下,解了很多暑热,船舱间拂过的江风也变得风凉起来。
玉歌赶紧将她的鞋从榻下拿了过来,“或许只是偶合?”
谢逐看向他,眸色深深。
明岩推开门,见门外是托着药碗的玉歌,面上一喜,“玉歌姐姐,这是?”
贺缈一愣,“你可给他服过药了?”
明岩只觉得他要与女帝筹议甚么大事,便从速撒开手里的凳子,扭头就跑,出去时还顺带拽上了玉歌。玉歌本还想待在屋内看着,以免贺缈再被勾引得忘了东南西北,可明岩不识眼色地劝她出去,贺缈又未曾开口,她便也不情不肯地退了出去。
他打了个哈欠,抬目睹谢逐又坐起了身,赶紧走了过来,“公子,这天还没亮你如何就醒了?”
明岩在一旁打着打盹,头往下一歪,俄然复苏过来。
“笃笃笃――”
将药丸给了明岩后,玉歌回到舱阁,摸索地问,“陛下,看模样首辅大人光吃药丸怕是不可了,奴婢是否要为他煎一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