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介便排闼而入。
陆源望着楼外贩子熙攘的人群,语声渺然:“不错,覆水难收……”
阿音神采淡定道:“你唤我阿音便可。”
阿音的木屐踏着木楼梯,一声一声,不急不缓上了三楼。她推开红叶居的雕花门,公然瞧见坐在临窗矮塌上的陆源。
那少女见面前布衣女子边幅并不非常超卓,却很有媚人之态,细心看来,又有几分熟谙之感,“你、你是……”
阿音沉声道:“不必。”而后看了眼乌篷船,船舱阴暗,瞧不清楚,她便收回目光,道:“东风楼下停着一辆油布马车,将东西搬上去吧。”
阿音便道:“五年不见,李女人但是忘了我了?”
不时有经纪商贩从阿音身边而过,江风将她帷帽上的轻纱不时掀起不时落下。她一手扶着帽檐,一手提着一只蓝布承担,倚着不晓得谁家堆着如小山普通的货色,眯着眼透太轻纱看向江面一艘乌蓬船。
阿音嘲笑一声,几步走开,待下了船埠的木板台,眯着眼看了眼酒旗高展的东风楼,抬脚便走了出来。
“是。”孟介应下。
未几时,孟介到了街上,不知和那两少年说了甚么,二人面露错愕之色,仓促拜别。半晌以后,那少女便被带到了红叶居。
阿音嘲笑道:“以卵击石的蠢货,死不敷惜,为何要救?不过白搭心力。”
“你既然无处可去,便同我走吧,你父亲葬在寒山书院,他日你去给他上柱香。”阿音淡淡道。
她的声音并不清脆,低低中透着几分沙哑,唱着青楼艳曲,却似在唱着令民气碎的离魂之音。
阿音向外看去,倒是个荏弱少女被两个贩子少年拦住了来路。
陆源道:“去将那女子带上来。”
本来她背上背着那琴囊,衣衫粗陋,被堂倌当作了求饭食的卖唱女子。
陆源在她称呼‘李女人’的时候,已经猜到了少女的身份,五年前,阿音死而复活,却成了方国维的姬妾,她将陈素卖给了明晔,当时李忘言恰是明晔的幕僚,想来二人在明晔军中熟谙的。
陆源手指在酒盏杯沿上悄悄来回,沉默了好久,才道:“是丛涛一家的骸骨?”
孟介应诺下楼。
说罢,她调了弦柱,待欲又唱。
少女无妨阿音唤她姓氏,不由大吃一惊,惶恐之下便欲回身拜别,却不想孟介便在门口,她进退不得,顷刻面白如纸。
李女人含泪拜谢二人,便随孟介而去。
“是、是……我、多谢您,若不然阿诺本日实不知该如何是好……”少女想起方才的宽裕无助,眼下的处境凄苦,乍一见到熟人,一时悲从中来,不由落下泪。
仿佛已经畴昔了好久,久得她都已经觉得本身的灵魂去游历了远方一圈,一条乌黑的百足从她的足背上爬过,阿音谛视着它伸了伸两根触须,又钻进了枯叶中,才缓缓地站了起来。
最后,他语气晦涩地问:“是不是桃花开尽,便再无春?”
她绝口不提旧事,语气生硬地如同十仲春的寒冰,陆源只感觉心头涌起一阵无边的苦意,苦得他的舌头都几近麻了。
她还模糊记得幼年时随祖父来此,闻声的阵阵读书声,还记得那些学子们对时势高谈阔论的意气风发,还记得琴川先生弹奏古琴曲的古朴幽深,还记得雕镂在庙门《劝学篇》上的班驳石苔。
她将手中的承担递与他,道:“拿去。”
“孟介。”陆源忽扬声。
“那些事情,已经畴昔了。”阿音打断他,又道:“李忘言家中人已死绝,他女儿应当无处可投奔,多谢你……收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