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几时,已到折公家下。方进了门,石女人驱逐上来,走至老残面前,用鼻子嗅了两嗅,眉开眼笑的说:“恭喜二哥哥!”折公道:“我本想同铁先生再游两处的,俄然闻着如有檀香味似的,我晓得必是他身上收回来的,细心一闻公然,以是我说从速回家吧。我们要沾好大的光呢!”石女人道:“可盼望出好日子来了。”折礼思说:“你看现在香气又大很多了。”老残只是愣,说:“我不懂你们说的甚么话。”石女人说:“二哥哥,你本身闻闻看。”老残公然用鼻子嗅了嗅,感觉有股子檀香味,说:“你们烧檀香的吗?”石女人说:“阳间哪有檀香烧!要有檀香,早不在这里了。这是二哥哥你身上收回来的檀香,必是在阳间结得佛菩萨的善缘,现在策动,瞬息你就要上西方极乐天下的。我们这里有你这位佛菩萨来一次,不晓得要受多少福呢!”
老残道:“人在阳间挟妓喝酒,乃至眠花宿柳,有罪没有?”折公道:严不能无罪。但是有能够抵销之罪耳。如喝酒茹荤,亦不能无罪,此等统谓之有可抵销之罪,故无大毛病。”老残道:“既是阳间挟妓喝酒有罪,何故阳间又能够挟妓喝酒,岂倒反无罪耶?”折公道:“亦有微罪。以是每叫一局,出钱两千文,此钱即赎罪钱也。”老残道:“阳间叫局,也须出钱,所出之钱可算赎罪不算呢?”折公道:“也算也不算。何故谓之也算也不算?因出钱者算官罪,能够抵销;不出钱算私罪,不准抵销,与调戏良家妇女一样。以是叫做也算也不算。”老残道:“何故阳间出了钱还算能够抵销之公罪,而阳间出了钱即便抵销无罪,是何事理呢?”折公道:“阳间叫局,天然是狎亵的意义,阳间叫局则大不然。凡有钱之富鬼,不但好叫局,并且好多叫局。因官妓出局。每出一次局,抵销轻口谩骂一次。若出局多者,早早抵销清净,便可往生他方,以是阳间财主喜多叫局,让他早早消罪的意义,系发于慈悲的动机,故无罪。不但无罪,且另有微功呢。以是有罪无罪,专争在这发念时也。若阳间为慈悲念上策动的,亦无余罪也。”老残点头感喟。
折公付了钱钞,与老残出来,说:“我们去访一个朋友吧。”老残说:“甚好。”走了数十步,到了一家,篱笆草屋,倒也幽雅。折公扣门,出来一个小童开门,让二人出来,进得大门,一个院落,上面三间敞厅。进得敞厅,觉桌椅条台,亦复安插得井井有条;墙上却无书画,三面粉壁,一抹光的,只要西面壁上题着几行大字,字有茶碗口大。老残走上前去一看,本来是一首七律。写道:
话说老残正在冷巷中瞻望,忽见一个少年妇人将他叫住,看来非常面善,只是想不起来,只好随她出来。本来这家独一两间楼房,内里是客堂,里间便是卧房了。老残进了客屋,相互施礼坐下,细心一看,问道:“你但是石家mm不是?”那妇人道:“是呀!二哥你竟认不得我了!相别本也有了十年,无怪你记不得了。还记当年在扬州,二哥哥来了,上高低下没有一小我不喜好。当时我们姐妹们同居的四五小我,都来出阁。谁知不到五年,嫁的嫁,死的死,五分七散。回想起来,怎不叫人悲伤呢!”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老残道:“嗳!当年石婶娘见我去,同亲侄儿普通待我。”谁知我上北方去了几年,开初传闻mm你出阁了,不到一二年,又听你归天了,又一二年,传闻石婶娘也归天了。回想人活着间,真如做梦普通,一醒以后,梦中风景全不相干,岂不成叹!当初亲戚故旧,一个一个的,传闻前后死去,都有很多伤感,现在不知不觉的我也死了,凄凄惶惑的,我也不晓得在那里去的是好。本日见着mm,真如见着嫡亲骨肉普通。不知mm现在是同婶婶一块儿住不是?不知mm见着我的父亲母亲没有?”石女人道:“我那里能见着伯父伯母呢?我想伯父伯母的为人,想必早已上了天了,岂是我们鬼天下的人所能得见呢!就是我的父母,我也没有见着,传闻在四川呢。究竟如何也不得知,真是惨痛。”老残道:“但是mm一小我住在这里吗?”石女人脸一红,说道:“忸捏死人,我现在阳间又嫁了一回了。我现在的丈夫是个小神道,只是脾气非常残暴,开口便骂,举手便打,忍辱万分。却也没一点希冀。”说着说着,那泪便点点滴滴的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