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锦年忙放下豆盆洗洁净手,出门去迎,却见从马车高低来一名着精干骑装的魁伟中年人,气势非常,乍见便感觉眼熟,一时又有点想不起来。
“嗐,别提了!”老农长叹一声,苦着脸摇了点头,与他侃起来,“头阵子老夫我闹了场小病,在家里歇了一日,可地里菜都收了,多搁一日都得不新奇,因而我那老婆子便代我进城来卖菜。菜倒是卖光了,可谁承想,那光天化日的,竟有个小毛贼抢走了我老婆子的钱囊!唉……你说我们辛辛苦苦犁那三分地,到头来却被人偷了个精光!我们这有冤无处诉,可不得今后谨慎着点儿?”
一转头,那少年已经走了,只桌上留了一只蟾蜍彩丝络子。
严荣呛了一口:“……你说话斯文一点。”
街坊之间也都纷繁供卖上了时令蔬果,更有城外来的哥儿, 用担子挑着乳浇和饮子来卖, 仿佛掉队一日这买卖就要被隔壁家的给抢去, 太阳才刚突破了云彩,东十字街上就已经热热烈闹地呼喊起来了。
“可不就是你那季世子的青梅竹马。”严荣气郁道,“前几日御书房,他当众为一个臭名昭著的权宦讨情,天子的雷霆大怒,愣是被他那七寸不烂之舌给说得烟消云散,竟只罚了人三十板子,禁足暗房一月。现在朝野高低,民气动乱,都猜想他是不是投了阉党。我只劝他几句要珍惜羽毛,反被好一阵挖苦。”
严荣道:“繁华斋的小少爷前几日被人刺伤,他家的下人正拿着画像满大街地找凶手。”他说着一伸手,身后的老仆便从袖子里摸出张薄纸来,抖开了给余锦年瞧,“你看看,画的可不恰是你了。”
严荣听他这口气,仿佛这事真跟他有关,顿时将手放了下来,瞪直了眼睛盯了他好大一会,又俄然环顾四周,将他三推两扯地弄进了四周的茶馆包厢。两人坐下,屏退闲人,他刚要张嘴诘责,余锦年才慢悠悠开口:“行啦,放心啦,不是我。”
余锦年忙说:“那您可得谨慎些身材。”
一只手紧紧似攥住了他的腕子,将他从层层人堆里揪了出去。
余锦年扬起脸来,不平气道:“我发明你此人真是好生奇特,方才还好一副怕我被抓的模样,转脸就要嘴里冒刺儿。红馆女人们的心都没有严大人这般善变……那薛小少爷横行街坊,有人看不惯不是很普通么。如何,真如果我干的,你还能将我扭送了不成。”
余锦年迷含混糊地买了一堆东西归去,本日与严荣一番话,看着仿佛没甚么大事,可细细一想又桩桩都不算小,充足他揣摩一阵子的了。因而直到进了三余楼,才发明本身忘了买粽叶,只得再叫伴计去跑一趟。
余锦年忙追上去,忍住笑意:“严大人,严大人!你不要走嘛,再多说几句,你说我为甚么不能来南城?南城是有甚么妖怪要吃了我不成?”
这时画像都是画师手绘,本就与实在边幅有极大出入,刨去这几分差别,放远了去看,仿佛还真有那么一点像他。
那老夫好一阵喜出望外,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把菜卖洁净,忙抹了抹手内心的汗,接下钱,谨慎翼翼地塞到一个用旧衣布缝制的荷包里,贴着肉藏进衣衿里头,才挑起担子迈腿往城西的方向转了个身。
严荣又奇特道:“闵雪飞此人虽游刃油滑,但向来清正。现在季家崛起,季叔鸾被天子重用,恰是发挥拳脚的好时候,他如何反倒去跟那寺人勾扯!他不是与季叔鸾形影不离么?”
提起了繁华斋,余锦年便晓得说的是薛定那小子了,但传闻另有画像,忍不住凑上去掌了几眼,顿时道:“瞎了吧严大人,这那里像我了!瞧不见他脸上好大一块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