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有前朝三皇子高询,曾意欲谋反,后仓促逃狱,因身犯重罪,今后存亡难定,存亡不保。相配有妻陆氏幼年,甘心立此休书,任从再醮,永无争论。委是自行甘心,即非相逼。恐后无凭,立此文约为照。
可她该如何开口?这封休书,清楚是她亲口要来的啊……
她顿了顿,又垂垂降落了眉眼,悄悄一叹:“即使都是假的,我也是欢乐的。”
陆白桑捏紧了手心的帕子,面前之人所说之话句句失实,可又清楚不是本身心中所想的那样,她悄悄摇了点头,欲要解释,又不知如何提及。出口之言却同她的神采普通,还是如此惨白有力:“阿询,对不起。”
高询未曾耐烦地听着她喃喃念了好久,直至外头已模糊传来了打更人敲打的打落更。
白桑敛下眼,因着她的话整颗心全然软了下来。她不自禁抬手,冰冷的指尖抚上那人柔嫩的发丝,却被刺着心头狠狠一颤,蓦地柔了腔调:“阿询,不要如许。”
白桑垂了垂眼,看见面前人这般难过的模样,心中早已酸软一片。她不是能言善辩之人,现在只能拿动手中的帕子,不断和顺擦着那人脸上的泪水。可不知为何那泪倒是越流越多,如何都擦不尽,她心内不安慌乱,愈发疼得不能自已,低低开口恳求:“阿询,你莫哭。”
“哭甚么,你该欢畅才是。”
“爱也好恨也罢,便如许吧,皆就此结束罢。”
她说得极低,却还是清楚落入了高询耳中。白桑仰起脸,看不清她眼中的神采,只听得那出口的话是从未有过的果断:“先前你说的,我都应了你,唯这一次,我不能应你。”
愿吾妻相离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美效琴瑟合韵之态。解怨释结,亦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乐。
落日落尽,屋内全然黑了下来。白桑披垂着青丝,裹在一片暗中当中,显得身子愈发清癯。现在大病初醒,开了口便禁不住地漏出接连几下衰弱的咳声,她难以顾及,抛去了以往的倔强,微仰着惨白的小脸,不断摇着头:“你不要如此,阿询,我有罪――”
她闭了闭眼,又遽然展开,暖和的掌心裹着那人柔嫩的玉手,对上面前已起了波纹的水眸,却如何都解不开眉心的浅浅沟壑:“那夜,我亦不该那般拿话激你,说些子虚乌有的事情,陆白桑,你问我痛快吗?我并不痛快,我本不肯如许的。”
“厥后我明白了,自始至终,我仅是你的棋子罢了,你又怎会为一颗棋子毁了统统打算。可我还是不甘啊,再见了你,我这般自欺欺人,想着你若能对我解释半句,你与那高彦是否清明净白。那些旁人说的我都能够不信,只要你好好同我说,只如果你说的,我毕竟还是会信你的。”
高询抬起手,悄悄拍了拍她的背,似在一下一下和顺安抚着。
白桑悄悄动了动唇,在面前之人话落之时,瞧见那深沉的眼眸中,终突地滚下了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