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讲得煞有其事,一本端庄,我倒不好揪住不放,不然更像在世人面前肆意调笑了。
我跪在那边,听那花样官口齿清楚的念叨:“萧王府侍妾曲氏,赋性温良,敏慧端成,特进名封,超拔为萧王晟曜昭训……。”
事已至此,一味让步反为不美,倒失了磊落之态。
那位官员办完了差事,此时亦笑吟吟向我道:“恭喜王爷!恭喜曲昭训!下官祝二位情深意长,瓜瓞绵绵。”
花厅劈面,梨音榭上开演了。
刚听了一折戏,宫里执事内官到了。本来是奉皇后懿旨而来。
萧王带着心对劲足的神情紧握住我的手,携我向厅内去。阮良娣掉队萧王和我半步,其他府中姬妾皆束手恭立在两旁,待我们三人缓缓通过后便侧身碎步跟在了我们前面,一起去了正院。
郭少监听了先是一愣,继而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老怀大慰的模样。
萧王此时嬉皮笑容的扭住那内官,“郭少监,母后就只送了句话么?”
萧王听到这里,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本来是《锁麟囊》。薛湘灵能够在出嫁前对一双绣鞋讲究到这个境地,如许的女子是被心疼庇护的很好的吧——就像当年的本身。
落座用了茶水,看向劈面梨音榭的戏台,那戏中的待嫁女子正在委宛娇嗔:“绣鞋样儿要鸳鸯戏水的。鸳鸯么,一个要飞的,一个要游的,不要太小,也不要太大。鸳鸯要五色的,彩线透清波,莫绣鞋尖处,防备走路磨。配影需加画,衬个红莲花,莲芯用金线,莲瓣用朱砂。”
正神思不属,萧王俄然紧了紧我的手,本来已经到了东花厅。
遣了赤芙去安设皇后的犒赏,叮嘱她道:“湛露这会子应当还在安设礼部送来的东西,皇后这些犒赏也多问问湛露的意义。”
萧王听了,表情大好,“借袁侍郎吉言。还请留下吃杯本王的喜酒。”那侍郎含笑躬身谢过。
几名内侍手中皆捧着个嵌螺钿的紫檀匣子。“都是给曲昭训的,王爷可不准抢。”
赤芙领命而去。
我穿戴昭训号衣,跟着萧王的步子稳稳的朝前走。面庞安静,目光端和——心中倒是思潮翻滚:如果三年前没有满府开罪,如果牵住我手的是昌若哥哥,又是如何的风景呢?
耳中倒是那薛湘灵的唱词:‘轿中人必然有一腔幽怨,她泪自弹,声续断,似杜鹃,啼别院,动听心弦,……当时节奴嫁妆不下百万,……有金珠和珍宝光彩光辉,红珊瑚碧翡翠样样俱全;另有那夜明珠粒粒成串,另有那赤金练、紫瑛簪、白玉环、双凤錾、八宝钗钏,一个个宝孕光含……”
正院的东花厅安插了宴席,边上的梨音榭已经搭好了戏台,萧王昨日叮咛管事们请了两台梨园子,筹办热热烈闹的乐上一整天。
但是,我不偶然酸的想到,是鱼化龙还是龙化鱼以后又化龙呢。毕竟是世事情幻、人生起伏跌宕罢了。
我却羞得拿袖子半掩了面孔。幸亏其别人都不在近旁,只要堇夫人离得近些,也陪着萧王他们一起笑了起来。
我与郭少监见了礼,请他退席。老内监和蔼的笑着道了谢,说还得尽早归去和皇后娘娘复命,便告别了。
但是欲戴华冠、必承其重。
依他所言坐在他身边,只得临时不去看阮良娣。却仍然感受获得阮良娣的方向时不时有两道目光恨不得剜在我身上。坐鄙人首的美人们也都各怀心机,悄悄打量着。我不由悄悄苦笑。以公主府女婢的出身得封昭训,要辖制这些女子,的确不轻易。本日以后,明枪暗箭只怕是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