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墨羽般的眉微微拧起，俄然就想起了，在更长远的曾经，他的娘亲也曾说过如许一番话。阿谁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她那么的有力，那么的无能，却老是试图用她荏弱的肩膀为他撑起一片天来。也老是不知怠倦地教诲他，“人生门路，本就险阻。万不成因心灰意冷，仅凭一根绳索，了罢此生。”
一时候，因他这一问，两人都是沉默。几分伤感涌上心头，却也清楚的晓得，漫冗长路，终须一别。
还是那张美如妇人般漂亮妖美的脸，还是那样随性张狂的语气，可周如水却从入耳出了破釜沉舟，不堪不归的决计。她更想起了风萧萧兮易水寒，想起了他现在被家属丢弃的凄冷处境。昔日的成见早跟着这些光阴的相处归于安静，这一刻，她对柳凤寒，唯剩下老友般的默契与发自内心的顾恤。
闻言，周如水仍未反应过来，她只感觉这小铃铛煞是敬爱，便举着虎头铃，愣愣地看着柳凤寒。
见她递来，柳凤寒也未客气，挑挑眉，接过馒头便咬了一口。
彼时，时候尚早，初晴的天空暗淡中还模糊透着白光，沉寂的窄巷那头，阳光尚未穿过屋檐。暗淡中，四人捏着干粮边走边食，偶尔刮过的秋风带着夜的寒，无端端叫四周都充满着冷僻。
周如水是个心善的姑子，这一起行来，也知这高耸率性的儿郎赋性上倒是个好的。小姑子目光微微一动，泪光模糊，瞟过柳凤寒肩上的布袋，再次极当真地说道：“你聪明非常，前路虽难，却定能东山复兴。万不成因心灰意冷，仅凭一根绳索了罢此生。”
她就那么悄悄地立在水边，冰雪瑰姿，琼姿花貌，实是让人见之忘俗。她的语气又太柔嫩，像雾里初开的花骨朵，每片叶瓣都和顺地滚着水珠。再见她清澈朴拙的眼眸如是日光下一眼就能见底的池水，柳凤寒的瞳孔微不成见的缩了缩，他撇过脸，俄然垂下了眼眸，沙哑地感慨道：“现在一别，不知，何时才气再聚？”
这一声，是打趣，是等候，亦是叮咛。
他是在提示，周如水那日试图欣喜他的话是错的，她将事儿给记错了。在徽歙，后辈中漂亮者多是去读书学道的，只要无才之人才会被送去经谋买卖。
这便了拜别了罢！她经历过无数次的拜别，深知很多的再见，便是再也不见，后会无期。
对上她迷惑的目光，柳凤寒笑笑卖起了关子，走了好久，直至太阳初升，宽广浩大的江流已在面前。他才放慢了法度，懒洋洋拍了拍肩上的麻布袋，嗓音骄易地解释道：“这里头，但是小爷全数的产业！”
说着，他又是一笑，嘴角上扬，眼角下弯，好似嫌她不敷恼，又坏笑着提示她道：“你但是要服侍主子的，今后可莫再记茬事了！”
“一袋子歙饼，三条绳？”几个字一出，周如水便呆了呆，她渐渐地眨了眨眼，一脸的茫然。
听她如此叮咛，柳凤寒也是一怔。这些话，竟在倏尔间，与昔日他娘亲的叮咛堆叠在了一起。
想至此，周如水心中一叹。她抬眼看着柳凤寒，话到嘴边，倒是嫣然一笑，那笑宛似春晖照拂。她极其当真的，一字一顿地说道：“只盼你一起顺风，岁岁安然。”
“哼，你莫要瞧不起小爷！没了小爷，哪来柳家本日的繁华！”柳凤寒意气风发地扬了扬下巴，说着，已是放话道：“如姑子，你看着罢！待你被放出宫时，小爷定会是一方富甲！到时，周国各处都会有小爷的凤记商行！”
这一刻，柳凤寒只觉有一股发自内心深处的感情不受节制地向他袭来，底子经不起细想，他一跃上了岸来，下认识地便从怀中取出了一枚极其精美小巧的铜质虎头铃，一把便强塞进了周如水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