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来，周如水经常会想起那日在石桥旁的景象，想起王玉溪那清澈高远的双眸，想起他广袖当风，衣带飘远的身影。好几个半夜梦回，她都会梦见他，在梦里，她再没有提及盐务，她只是拉着他的手，抱着他的手臂嘤嘤地堕泪。她流着泪，委曲地一遍一各处咛喃道：“若你不是琅琊王三，我不是周天骄就好了。”每当梦中的她说出这句话时，她便会心口一突，幡然起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这直可谓是温水煮青蛙！更实是一步极妙，极是九曲十八弯的暗棋！一时候，公子沐笙更是百感交集了。
一室的暖和如春当中，直过了半刻，周王才复又抬起了眼来。他当真地细心地盯向了王端，盯着盯着，终究，自寺人旌手中接过了奏章，只单单看了一眼，便随便地将奏章扔在了几上。继而，他广袖一甩，便朗声地说道：“从本日里，自吾周州郡各处列置田官，起命边关将士垦种边防荒地，今后务农积谷，以备国用。”
如此，目睹王端俄然提出“屯田之法”，统统人都措手不及。廷上世人更是惊奇一片，一时都未想明白，常日里老是告病不上朝，凡是上朝便做壁上观，装胡涂打哈哈的右相王端如何就一纸奏章提起了“屯田之法”了？屯田不屯田，种地不种地，和他琅琊王氏有甚么干系？
这一日，刚巧也是初五。
面对世人的猜忌，面对周王的诘责，王端倒是一副三天捕鱼两天晒网的浑沌模样，不过淡淡一抚须，嗤笑着道：“老臣已朽！不过夜来幽梦，忆及当年战死疆场之故交，他道十几年来边防还是荒凉，将士温饱仍无自足。闻之，老臣心中甚愧，只怕来日鬼域路上无颜再见，如此，才有了本日之谏。”说到这，王端便是一揖，朝周王堪堪拜道：“但望陛下慎思虑之，以教故交泉下心安。”
王端与周王说故交，下豪情棋，实在是有依有据的。泰康八年，周王亲征北疆，彼时，周王被困闳谷关，万分凶恶，生命垂死之时，是副将张仩领三千将士以命血拼，才救得周王脱出重围。而那张仩，恰是王端的妹婿。泰康八年底，张仩之妻，王端之妹王淑更是因夫君之死痛不欲生，守灵二十七今后，以身殉夫。彼时，那也是一桩口口相传的哀戚之事。
“刺探甚么？去打脸么？”周如水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她的心中如有千万只蝼蚁翻滚而过，却，都硬生生地咽在了喉头。
她正生着闷气，就听外头一阵脚步声模糊传来，抬眼看去，便见一向在前朝刺探动静的瀞翠提着裙摆急仓促地跑了出去，瀞翠扭头合上殿门后，便急嚷嚷地朝周如水说道：“女君！不得了了！今个在朝堂之上，向来不管事的王相竟然管起了边务！一开朝便启奏君上，道是边务浑沌，该当清算。随后，更是提出了田改之法，道是该在边关推行军民屯田。彼时，合座震惊，谢相还来不及驳斥，也未经复议，君上便当廷下诏，同意实施了！”
说到这，周如水笑得直似个偷了腥的猫儿，公子沐笙听着却有些无法，他虽悄悄地笑，望着她的眼中也尽是爱好，但手上的行动却涓滴不轻地拍了拍她的额头，颇是严厉地训她道：“不知臊的皮猴，‘佳耦之道，人伦之本’也是你一个小姑子能讲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