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内心还是有怨气的。
这一回入宫的项目,是陪着皇后赏书画。
楼蘩看了她们两个一会儿,便弯了眼睛笑道,“如许的名作,竟有送不出去的时候。”谢嘉琳同月娘都垂首不语。楼蘩便转向雁卿,柔声道,“你也来猜一猜吧。”
毕竟是她将月娘的生母杖责发卖了,以太子的聪明如何会不明白,有这份人缘在,他越汲引月娘,月娘在赵家的日子过得便越忐忑。但为了给林夫人添堵、添乱,他也还是大张旗鼓的去做了。
雁卿也明白,无人猜出来,楼蘩实在也略有些难堪。特别谢嘉琳和月娘清楚就是知而不言,乃是不想受她的赠礼。
那画一展开,纵是雁卿这般不识画之人,也觉出那画上之人点睛逼真,灵动如生,衣上线条若春云浮空,流水行地普通连绵悠缓。连开三幅,虽程度略有整齐,却俱都是能传世的名作。
太子就又看了她一会儿,仿佛想从她的难过里汲取欢愉――初遇雁卿时,他也确切有此初志,总觉着折磨她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她的痛苦、难过,必定比旁的东西更炽热夺目,是极夸姣可贵的。
唯雁卿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她就站在楼蘩身边,倒是不必再和楼蘩正面相对了。而她不说话,楼蘩也不开口问她。这四五个少女当中,竟是一眼就看出她只是作陪在侧。
乳母一行俱都惶恐失措的尖叫起来。赵文渊眼疾手快,已一把上前接住了二皇子。顺势将太子扶住了。
雁卿又听到楼蘩轻声说,“跟我来……”她回过神,楼蘩已拉住她的手上前去。
母女三人上了马车,雁卿负气望着内里,月娘温馨的看书,林夫人思虑着苦衷也不时打量姊妹两个。车厢便只马蹄哒哒伴着车轮辘辘,声响不断。
对太子其人,她当然不像当初那般讨厌,乃至还不由自主的存眷、怜悯。可说到底,她同太子就没有相互喜好的感受。何况太子其人喜怒无常,恰好又手握生杀的权力。在他身边即使没有朝不保夕的顾虑,也断不至于轻松镇静。
太子便冷酷的移开了目光,向楼蘩施礼告别了。
不过那怨气在看到楼蘩时,便被惊奇代替了。
谁知一昂首,便瞥见楼蘩带着一行人,正劈面走来。
雁卿便有些烦躁的嘀咕,“好好的,走甚么过场啊……”又不是没有旁的事可做。
――她的痛苦和难过,压根就没有媚谄他。
太子随便摇了点头,又对赵文渊道,“他倒是靠近你,这就笑了。”
但她竟然就是太子妃备选了……真是不讲事理。
太子毕竟早已不是懵懂顽童,不会事已至此,还觉着楼蘩是林夫人用心送到天子身边的。
雁卿能觉出她脚步踏实来,搭着本身的手实则也是为了略做靠扶。
――楼蘩入宫之前,竟真的在同赵文渊议亲。且清楚已有私交。
世家淑媛多数略涉丹青书法,即使不善于写和画的,观赏的目光也都很不差。陪着皇后赏识,都能说出不丢人的见地来,趁便也将脾气涵养揭示出来。得说天子的目光还是很不差的。
太子站稳了,便腻烦的转头呵叱,“圣上驾前,大喊小叫做甚么!”又去看赵文渊怀中二皇子,道,“多亏你接了一把,不然我本日就说不清了。”
将画送出了,便用心寻了个由头,笑道,“天一阴,殿里就闷闷的。不如去太液池上看看,那边荷花开得恰好。”便命人去陈列桌案、纸笔,邀这一行人前去赏荷、作画。
面上倒是没有透暴露分毫来,只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持续笑谈。因谢嘉琳提及南北名手画风的差别,楼蘩便也笑言,她暮年游历江南时,颇收了些名家画卷。只可惜她并不是爱画之人,倒是令名作蒙尘了。她身边女婢闻言去取,公然取来三五卷。楼蘩就掩去题头令人猜,有猜中的便以画相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