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定了谢六娘啊。”
入秋以后,气候乍冷乍热,天子身上便有些沉重,说话时正在用药。也不教太子上前,只令内侍用三个玉盘各盛了一张名帖,端给太子去挑。
他停顿了半晌,一时竟有些透不过气来。但是到底还是将玉快意纳进袖子里,将雁卿的名帖阖上了。
天子喝完药,看了呈上来的名帖,便点了点头。又道,“你不看看另一张上写的甚么?”
“少烦忧?”林夫人先迷惑,随即又可惜的一笑,道,“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宽解。也难怪。”
便如赵世番所猜想,赵文渊在宫中赶上楼蘩一事,确切没有激起甚么波澜。天子也只随口问了楼蘩几句,便没了下文。
不过赵世番得知此事,也还是有些被打蒙了――太子此举,当然对赵家没甚么本色性的侵害,可作为兢兢业业臣子,不免还是有种被从背后捅了一刀的憋屈感。
林夫民气里模糊有些猜想。只是站在她的态度上,有没有证据她都不好去究查。不然伤到的就是她同太夫人和赵世番的情分了。
这也都是小事。真正让赵世番忧心的,还是太子在此事上透暴露来的戾气。
林夫人所疑虑的是――太子究竟是如何得知赵文渊同楼蘩之间的私交。
赵世番费了多少力量想将他拉到正道上,毕竟还是不成。
转而问道,“太子妃的事定下了吗?”
就算不能对继母心存孝心,哪怕只是为了天子的脸面和安康,太子也不该用这般手腕对于楼蘩。
摸索之意,也不是没有。
不过,给太子定这么一门婚事,却也能看出天子的不自傲来。
且赵文渊同楼蘩的身份分歧,他能获得本日的职位,当然有天子的破格汲引,可他立下的功绩也都不是虚的。论说才调,即使他当不起“不世出”三个字,但是朝臣中能替代他的人才也未几。与楼蘩如许的后妃分歧,他要安身立命,还真不消太仰仗天子的恩宠。
并且天子年纪大了又病痛缠身,也多亏有楼蘩顾问和伴随,才没像平常残病之人那般暴躁多疑起来。天子对楼蘩是有豪情的,甚或该说离了楼蘩,天子也不免寝不安枕、食不甘味。身材只怕很快就会垮掉。
但在太子内心,尽快撤除楼蘩才是最首要的,他底子就不在乎会为此伤及天子――乃至就是在用心抨击天子。
“也不是甚么大事。”当着林夫人的面,却未曾将这些疑虑说出来,只欣喜着,“都不过是平常世家私交,并无见不得人之处。自也不怕让人晓得。”
不过要说这件事会给赵文渊带来多大的费事,那也不至于。
第二张便是谢嘉琳的名帖。他便没有翻开第三张,只将谢嘉琳的名帖翻开着放回到玉盘里,表示内侍呈上去。
这也并不料外。晋国公的父亲当年乃是八公之首,主持朝政近三十年,在军政两边都是实权人物。当年雍王诛杀成国公满门,逼得赵世番的祖父他杀,可几次想杀晋国公父子,都没敢真的动手。今上诛灭雍王,又有人说晋国公“非人臣”,那里只是因为他“面貌宏伟”?实在是晋国公家弟子故吏遍朝堂,秘闻深厚的原因。
天子就不是个会为了女人同臣子争风妒忌的男人,他必不爱感染这类名声。即使真逼真切的查了然楼蘩先前的私交,约莫也只会不动声色的放到一旁。他不会难堪赵文渊,乃至都不会难堪楼蘩。
天子便命人将别的两张名帖烧去,抬眼瞧见儿子立鄙人首,虽不免少年青涩,却也已是芝兰玉树初长成的模样,就感慨道,“转眼你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不免又忆起太子的生母,由喜乐而生哀思,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道,“选个日子替朕祭告你阿娘,她泉下有知,必定为你欢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