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烈文一听有事,脑筋立即沉着了:"叨教大人要叫卑职办件甚么事?""你就卖力秦淮河的修复事,抢在十一月乡试前,把聚宝门至通济门一带的秦淮河,规复成咸丰二年前的模样。"赵烈文又惊又喜,他做梦都没想到会有如许的美差落到本身的头上,乐不成支地说:"谢中堂大人喜爱,我明天就走顿时任!"略停半晌又说,"离十一月乡试只要一个多月了,要把秦淮河完整规复过来,时候太短了。""全数规复过来,怕也是不可。"曾国藩换了左手捋髯毛,思虑一下说,"如许好了,你只把桃叶渡高低一带规复过来就行了。前人说六朝金粉,十里秦淮,秦淮河最热烈之处也不过十里,我现在只要你建五里就行了。""卑职服从,卑职必然把桃叶渡修建得比十多年前还要好。"赵烈文大志勃勃,隔一会,他又说,"不过,卑职还要向大人借一件东西。" "甚么东西?"
"不是全剧,选了几段。"赵烈文不无得意地答复,"秦淮月夜,桃叶渡头,画舫之上,吹奏一曲《桃花扇》,不是最适宜了吗?""好是好。"曾国藩强打精力说,"只是哀怨了些。"实在,赵烈文不晓得,曾国藩此时并没有兴趣欣弄月夜歌舞,面前这藉男女情爱来记念南明政权的《桃花扇》,反而使贰心中更加伤感。的确,丝竹声变调了,一个老夫在哀哀唱道:
"涤丈!"彭玉麟走到曾国藩身边,悄悄地叫了一声,"过几天,我也要告假回衡阳了。""为何事?"曾国藩转过脸来,瞥见彭玉麟神采阴沉,不像是为了衣锦回籍,而是另有别故。
返来谁念天孙瘦,重访秦淮帘下钩。
"我明天就走。"停了半晌,曾国荃又反复一句。
"卑职恰是在桃叶渡听了两个时候的曲子。卑职十多年没有听过这么美的吴曲了,端的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次闻'!"赵烈文还没有从桃叶渡画舫上摆脱出来。
"大哥,我明天就分开金陵。"曾国荃说话之间,声音在微微颤抖。
九载艰巨下百城,漫天箕口复纵横。
十五日下午,金陵城内吉字营全部湘勇如同过年似的,营营挂旗,队队摆酒,为他们的统帅太子少保一等伯爵原浙江巡抚曾国荃开缺回籍昌大饯行。吃过饭后,全部官兵换上新衣,一齐来到秦淮河边。河里已停靠上百条画舫,统统什长以上的将官都被聘请上船,船上摆满了酒肉生果。浅显勇丁则分离在桃叶渡数十家茶馆酒坊里。远远近近的百姓闻知湘军有此盛举,全都携幼扶老,纷至沓来,把桃叶渡一带的秦淮河两岸弄得万头攒动,热烈不凡。
"好诱人的婊子们!"不知哪个粗暴地迸出一句话,逗得满船大笑。
同治三年八月二十七日,曾氏上《曾国荃因病开缺回籍调度折》:"伏查臣弟曾国荃,春夏之交,饮食日减,睡不成寐,臣曾陈奏一次。然以一人而统九十里之围师,与群酋悍贼相持,自无安枕熟睡之理,亦系将帅应尝之苦,臣尚不甚介怀。迨克城以后臣至金陵,见其遍体湿疮,仍复彻夜不眠,心窃虑之。近十数日不得家书,询之来皖差弁。知其肝火上炎,病势日增,竟不能握管作字。幸值撤勇伏贴,军务业经大定,处所又无专责。合无仰恳圣恩,俯如所请,准曾国荃开缺,回籍调度。"同年玄月初四日,曾国荃接奉开缺回籍的上谕:"浙江巡抚曾国荃自伴同曾国藩剿贼以来,连克名城,功勋卓著。本年亲督将士,苦战数月,攻拔江宁省会,歼除巨逆,厥功尤伟。乃以比年办理军务,心力交瘁,遂成忧劳成病,告假开缺回籍调度。情辞极其恳挚,若不俯如所请,唯恐为职守所羁,不能安闲静摄,转非体恤功臣之道。曾国荃着准其开缺,回籍调度,并赐给人参六两,该抚祗领,用资保卫。该抚系有功国度之臣,朝廷正资倚畀,尚其加意调节,一俟病体病愈,即行来京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