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个是人事题目。上海有三小我,看你将如何与他们相处。" "恩师指的哪三小我?"
这时,江面上汽笛长鸣,七艘洋船就要一齐拔锚了。钱鼎铭走上三楼,对曾国藩说:"大人,洋船在催李察看了。""好,我们下去。"曾国藩和李鸿章并肩走下酒楼。五千淮军已全数上了船,送行职员列队站在船埠上,不竭地挥手请安,单等李鸿章一到便开船。曾国藩把李鸿章送到跳板边,李鸿章一再打躬,请恩师止步。
李鸿章来了。他对恩师的熟谙,比恩师对他的熟谙还要深一层。他晓得,恩师虽以理学名臣誉满朝野,但决不是一个陈腐的理学先生,既深谙历代权臣的用人之术,又有本身一套辨认、考查、培养、把握、皋牢人才的体例,被怒斥而改换门庭的人会令其恨之入骨,相反,冷淡以后仍忠心不改的人,则会获其更加的重用。曾国藩的这一手,公然被李鸿章看准了。年家子、受业生,再加上夺目、才情和忠心,使李鸿章重入曾国藩幕后,遭到了这位权绾四省的恩师的格外看重。
"林文忠公之婿、前赣南兵备道、弟子的同年沈幼丹。此人有文忠公之风,廉洁奸佞,又在恩师幕中办过军务,受过恩师的感化,派他去任苏抚也很适合。""幼丹是不错。"曾国藩望着楼下江面上迟缓行驶的一队帆船,似不经意地点了点头。沈葆桢早已在他的巡抚人选中,只是沈更适合代替毓科在江西,但这尚在拟议中,不能说。"另有人吗?"李鸿章沉吟半晌,说:"弟子常日对人才留意不敷,一时想不出了。"曾国藩笑着说:"此人远在千里,近在面前。""恩师指的是弟子?"李鸿章大吃一惊,浑身血液当即沸腾起来,脸和脖子都涨红了。
怀宁酒楼的1、二两层楼里摆下三十桌酒菜,那边早已坐齐了湘淮两虎帐官以上的将领,以及安庆宦海上的要员、乡绅名流,另有钱鼎铭及七艘洋船的船长等等。曾国藩、李鸿章一行刚进门,等待在一楼的人便纷繁起立肃迎。曾国藩浅笑着伸脱手来,对着大师挥动几下,然后登上楼梯向二楼走去。二楼只摆了五桌,这里的人物身份更高一些,上首一桌特为给曾国藩、李鸿章等人留着。曾国藩刚一落座,热气腾腾的各色菜肴便不竭上来了。
曾国藩见五千勇丁绝大部分细弱健壮,非常对劲;但十个营官,仅潘更始为举人出身、鹤章昭庆出自读书人间家,其他七人或为盐枭,或为马估客,或为无业游民,或为乡间土霸王,中有两三人竟然一字不识,曾国藩对此非常忧愁。幸亏这些营官均技艺超群有统驭士卒的严肃,既已组建成军,并开到安庆,曾国藩也就不再说甚么了。钱鼎铭心急如火,见军队已建好,巴不得他们立即飞到上海,便以十八万两银子的高额代价雇了七艘洋船,要将五千淮军一次运走。
"对了,你的设法很好。"曾国藩含笑赞成,"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一件事。到上海后,必须跟洋人处好干系。守住上海,不让它落到长毛手里。在这点上,洋人与我们的好处分歧。华尔的洋枪队能兵戈,远胜薛焕部下的绿营,此后要和华尔调和作战。洋人到中国来,不是要江山。咸丰十年八月洋人入京,不伤毁我宗庙社稷。目下在上海、宁波等处助我攻剿发逆。二者皆有德于我,我中国不宜忘其大者而怨其小者。但对洋人,我也一贯存有戒心。我向来不主张借洋人之力去光复城池。自古以来借外人之力办事者,事成后遗患甚多,不成不引发重视。以是你到上海后,用洋人的军事力量有个原则,即用之守上海则可,用之帮忙光复其他城池则不成。洋人赋性贪劣,诛求无度,这点你内心要清楚。总而言之,与洋人打交道,离不开四句话:言忠信,行笃敬,会防不会剿,先疏后亲。你晓得这个意义吗?""恩师是说用诚信之心与之相处,只用其力保上海,刚开端时不宜跟他们密切,以防他们鄙夷,待我军打出威风后,洋人天然会挨近我们的。"李鸿章像注释六经经义似的,对教员的话加以阐述阐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