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长叹一口气,说:"省三这封信,本应我亲笔,但我明天太忙,不能用心。你信上申明一下,写好后,我签个名。"赵烈文回身出去,然后再把门悄悄带上。
曾国藩想到这里,浑身颤抖,不能自已。他感喟本身命苦,不料老来遭此大难。如果这时仍在两江,或调在除直隶外的任何一省,这类不利的事也不会轮到他的头上来。说不定还能够讲几句面子话,如同二十多年前的家书中所写的那样,奖饰姚莹斩杀英夷为大快民气之事,还送诗给前去福建仕进的金竺虔,鼓励他:"海阪氛正恶,看汝斫长鲸。"当然,现在也能够缓慢给太后、皇上上书,历数洋人之罪,力申民气可用,向洋人宣战,以本身的名誉,说不定太后、皇上也会采取,但结果会如何呢?十年前,朝廷与洋人接仗,大大小小也打了不下百场,但几近无一仗占上风,偶然候看起来是胜利,旋踵而来的便是更大的惨败。三十年前的那次烧鸦片烟的战役,给方才进入宦途的曾国藩以深切的刺激,直到明天,他仍然清楚记得。当年道光帝派林则徐到广东去禁烟,又同意他以武力回击英国人的武装侵犯,但厥后仗打败了,道光帝又把任务全数推到林则徐的身上,将他撤职放逐。道光帝号称圣明,颇思有所作为,尚且如此出尔反尔。太后乃妇道人家,皇上为未成年的老练,更不能希冀他们接受开仗后的庞大风险。到头来,本身就会变成把国度推动灾害中的祸首祸首,而国度必然也在人力、财力上接受着大百倍千倍的丧失。
前些日子,青县红柳庄吴姓和陆姓产生械斗。陆姓吃了亏,死了六小我,上告县令,县衙门出兵抓了吴姓七个凶手。案子报到知府衙门。一个老书吏悄悄对马知府说:"太后要曾中堂多杀几个凶手,曾中堂为证据不敷而忧愁,青县这七个凶手反恰是死,不如将他们算作杀洋人的凶手,这不帮了曾中堂的大忙?"马绳武听了大喜,连声夸奬书吏脑筋活。他正愁没有甚么来酬谢曾国藩,这可真是大礼一件!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不当:"这些犯人,都要对他们宣布罪行,还要他们签书画押的,他们会肯吗?再说,陆姓要借此雪耻,他们也不会同意的。""哎呀呀,我的好老爷,这事您就交给我办好了,您批一千两银子给我,我包管把事情办得熨熨帖帖!"老书吏支出一千两银子,本身留下二百两,然后将八百两分作两半,陆姓四百两,吴姓四百两。吴姓七个凶手家里,每家分四十两,族长也分四十两,剩下八十两,阖族每户摊了二两多。陆姓也是如许,他们族户少,每户摊了三两多。这下皆大欢乐。吴姓的族长和家眷就来劝凶手,叫他们以国度大局为重,在烧教堂、杀洋人的案子上签书画押,包管身后给他们埋上等棺木,建上等宅兆,年年族里公祭。陆姓的族长就来劝死者的家眷,叫他们保全大局,千万不要再上告了,仇敌已经杀了,管他死于甚么项目,何况每户都获得了抚恤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