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里飒飒轻响。他的话音悄悄的。一会就被风声给吹得散开去。元宝毫不知情，还是高欢畅兴地跟在他边上往前跑，尾巴在身后荡啊荡。因生得胖，这就连尾巴也比别的猫肥一些，活像是在它屁股背面跟了只小耗子。
苏彧低头侧目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一弯。被逗笑了。
元宝也不知听明白了还是没听明白。昂着脑袋“喵”了声。
比及年关上，他爹来谷里接他家去，他就板着脸不睬人，装不认得。
元宝舔着爪子安温馨静地看着。
一道鸭羹汤。搁了姜霜去腥提鲜。有姜味。却不见姜。
这是大哥最喜好的菜。
几道寒光闪过，案板上的鲜鱼。就被片成了一叠水晶鱼脍，薄而透，肉色粉嫩，每一片都整齐标致。
他斟了一杯酒，是烧刀子，很烈，不纯，糙得很。但他爹说，这才是爷们喝的酒。
偶然候，他会仰着头问苏彧，五叔，五叔，我爹爹去了那里兵戈，是不是很远，他甚么时候能返来？
至于点心，做了豆沙卷就行。
他现在四岁了，早就会叫爹，却向来也没有见过他爹。
以是早些年，他从谷里返京过年时，就会跟着几个哥哥一起住，每人那住几天，也便能够出发了。
它大摇大摆地往桌子底下去，坐倒，趴好，摇着尾巴等着了。
苏彧手脚敏捷地杀了鱼，洗净，放到了砧板上。
是以他就让人在这片小竹林里斥地了一块处所，修了间小院子。
二哥死的时候，才十八岁。
苏彧低低笑了声，没有再说话，领着它绕出了竹林。竹林外就是一间小院子，不过几间屋子。比起定国公府里其他人住的处所而言，委实小得寒伧。这处所本来是没有屋子的，就是一片竹林。竹子倒是好竹子。生得笔挺矗立，翠绿矗立。春日里。出了笋，味道竟也不坏，不似旁的处所，如许的竹子出的笋，总带着浓厚的涩味。
小侄子没了爹，他也没了爹。
有一年京里下了很大的雪，白皑皑的，几近将都城埋在了底下。
他爹总笑。说三哥没福分，吃菜何来的力量，男人老是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
他怕高，搂着他爹的脖子不敢动，歪倾斜斜地靠在那喊：“放我下去！”
他不擅同人打交道，常日里也寡言，但几个兄长同他却很亲。
一张小方桌，四个位子，四双筷子，四只碗。
他点头，低低应了声“嗯”，跟着元宝进了里头。
他记得，往年饭桌上如有这道菜，二哥就能一口气吃上三大碗饭。
他爹就哈哈大笑，大手一伸就把他打横抱了起来架到了肩头，说：“小东西反了天了，还敢不睬人！”
故而现在这小院子里，连半个丫环也无，只要个寡言少语的老婆子看门，并一个他身边的小厮三七。
元宝熟门熟路地往前跑着，俄然撞上了一个身影。
他爹就领着他们哥几个堆雪人，堆个丑八怪说是他，他不哭也不闹，冷静也堆一个雪人，更丑，说是他爹。他爹就笑，笑得连枝桠上的积雪都被震了下来。
一群笨手笨脚的人，又不由责备，凡是他口气稍重一些，就一个个又是叩首又是赔罪的，不如不要。
折腾了两回，苏老夫人也就完整熄了派人顾问他起居的动机，且随他去了。
苏彧去点了灯，厨房里顿时一片大亮。因着院子本就不大，这厨房天然就更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角落里还整整齐齐码了一堆堆的菜，锅铲瓢盆一应俱全。
头一年去重阳谷，他嘴上没说，内心可爱死他爹了。他感觉他爹不要他了，凭甚么四个哥哥都能在家里呆着，他就要被丢到荒山野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