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人在宫殿和墓前的石室里,多喜好绘画和雕镂古来的帝王,孔后辈子,列士,列女,孝子之类的图。宫殿当然一椽不存了;石室却偶尔另有,而最完整的是山东嘉祥县的武氏石室。我仿佛记得那上面就刻着老莱子的故事。但现在手头既没有拓本,也没有《金石萃编》,不能查考了;不然,将现时的和约一千八百年前的丹青比较起来,也是一种很有兴趣的事。
“……死了的曹娥,和她父亲的尸身,最后是面劈面抱着浮上来的。但是过往行人瞥见的都发笑了,说:哈哈!这么一个年青女人抱着这么一个老头子!因而那两个死尸又沉下去了;停了一刻又浮起来,这回是背对背的负着。”
另有不能心折的事,是我感觉虽是鼓吹《玉历》的诸公,于阳间的事情实在也不大了然。比方一小我初死时的情状,那图象就分红两派。一派是只来一名手执钢叉的鬼卒,叫作“勾魂使者”,别的甚么都没有;一派是一个马面,两个无常——阳无常和阴无常——而并非活无常和死有分。倘说,那两个就是活无常和死有分罢,则和单个的画像又不分歧。如第四图版上的A,阳无常何尝是花袍纱帽?只要阴无常却和单画的死有分颇相像的,但也放下算盘拿了扇。这还能够说约莫因为当时是夏天,但是如何又长了那么长的络腮胡子了呢?莫非夏天时疫多,他竟忙得连修刮的工夫都没有了么?这图的来源是天津思过斋的本子,归并声明;另有北京和广州本上的,也相差无几。
这弄雏的事,仿佛也还没有人画过图。
除勾摄人魂外,十殿阎罗王中第四殿五官王的案桌中间,也什九站着一个高帽角色。如D图,1取自天津的思过斋本,模样颇标致;2是南京本,舌头拖出来了,不知何故;3是广州的宝经阁本,扇子破了;4是北京龙光斋本,无扇,下巴之下一条黑,我看不透它是胡子还是舌头;5是天津石印局本,也颇标致,但是站到第七殿泰山王的公案桌边去了:这是很特别的。
研讨这一类三魂渺渺,七魄茫茫,“死无对证”的学问,是很新奇,也极占便宜的。借使征集质料,开端会商,将各种来往的函件都编印起来,恐怕也能够出三四本颇厚的书,并且是以升为“学者”。但是,“活无常学者”,称呼不大冠冕,我不想干下去了,只在这里下一个果断:
B是从南京的李光亮庄刻本上取来的,丹青和A不异,而题字则正相反了:天津本指为阴无常者,它却道是阳无常。但和我的主张是分歧的。那么,倘有一个素衣高帽的东西,不问他胡子之有无,北京人,天津人,广州人尽管去称为阴无常或死有分,我和南京人则叫他活无常,各随本身的便罢。“名者,实之宾也”,不关甚么紧急的。
就我当今所见的教孝的图说而言,古今很有很多遇盗,遇虎,遇火,遇风的孝子,那对付的体例,十之九是“哭”和“拜”。
做目连戏和迎神赛会虽说是祷祈,同时也即是文娱,扮演出来的应当是阴差,而浅显状况太无趣,——无所谓扮演,——不如独特些好,因而就将“那一个无常”的衣装给他穿上了;——天然原也没有晓得得很清楚。但是今后也更传讹下去。以是南京人和我之所谓活无常,是阴差而穿戴死有分的衣冠,顶着真的活无常的名号,大背典范,荒诞得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