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好一会,繁缕方轻声问秦彦梨:“女郎,这包东西该如何措置?”
旋覆应了一声,将守在曲廊转角处的两个小鬟唤过来听用,便与繁缕一同转进了耳房。
“夺”地一声,秦彦梨将笔筒搁在案上,同时长呼了一口气。
她越说便表情便越沉郁,握着笔筒的手指骨头微白。
秦彦梨的神采沉了下去,却不再说话,只蹙眉深思。
但是,本日林氏汹汹而来,带着太夫人的口信,倒是要去搜秦彦昭住的西庐,且还不准人提早送信,直接便将西庐的大门关起来,上高低下搜检了一番,最后更是网罗了一匣子秦彦昭写的诗文,说是要归去细查。
西泠山房朴拙的门扉半掩着,掩去了满院埋没的苦衷。而与此同时,西庐的大门却“嘭”地一声从里推开,门中行出两列面色沉肃的仆妇,钟氏与林氏相携而出,一个抑着薄怒,一个对劲张扬。
秦彦昭丧中逾制,被太夫人当场址出,这事她认了。毕竟是她和高老夫人默许的,也是心疼秦彦昭,怕他在棚屋里冻出病来。
繁缕沉默了下来。
所幸秦彦梨亦不需她答话,静了半晌,又悄悄一叹:“罢了,统统皆是天意,谁也料不及的。不过,父亲大丧,萧夫人却只来了一回,萧家几位郎君至今未曾与阿兄写信,未免叫人忧心。”
钟氏稍一思考,当即盗汗便湿透了重衣。
“天幸发感觉早,阿圆千万莫要气恼,免得伤了身。二郎少年心性,另有待揣摩。”林氏叫着钟氏的闺名,语声殷殷、态度亲热,若不是面上的笑意过分较着,一番话倒也称得上竭诚。
谁也没想到,一个才从田庄返来的野娘子,在德晖堂胡言乱语了一通,竟叫府中起了这场乱子,生生坏了他们的安排。
秦彦梨的眉尖蹙得紧了些,很久后,方启唇轻语:“我总在想,如果我再多多与左四娘说些话,或许此时事情已然闹开了,我那二兄……”
那一刻,她的脑海中又闪现出秦彦柏丁宁的话语:
“……三妹,那香囊须得尽快毁掉。那本是你从左四娘那边得着的,此次假借左四娘之名,展转交给了阿志,如果待两年后事发,事情天然好说,可现在这时候倒是太近了,府中正办大丧,门禁森严,母亲若想要查出何人收支,那是一查即知的,如果万一查到……三妹可就伤害了……”
从当时起直至现在,她只字未出,唯眉间怒意越聚越重。
秦彦梨闻言莞尔,赞成地看了繁缕一眼:“你说得非常。”说着又指了指她手中的布包,“这便去措置了罢。若我没猜错,再过一会,便要有人来搜院子了。”
“女郎不必担忧。”繁缕柔声道,“就算搜出来了,也不能申明甚么。自家郎君之间互赠诗文,不是最平常之事么?”
萧家几近是秦家最大的依仗,但是,跟着秦世章的离逝,萧家人态度上的萧瑟倒是如此较着,实在令人齿冷,而左家……
说到这里,她面上的郁色更深了些,纤纤手指无认识地翻弄着,手中的笔筒不住翻转。
秦彦柏担忧的眼神似仍在侧,秦彦梨心中微暖,复又一叹。
“能砸的便砸碎,能烧的便烧了,你与旋覆看着办罢,务必不留陈迹。”秦彦梨叮咛道,又怅怅地叹了一口气:“可惜事发得太早,倒不好胡涂弄过,如果再迟上个半年一年的,时候上便不大能说得清了。现在左家那边息了心机,阿志又留不下来了,倒叫人有力也无处使。”
繁缕一面给布包打结,一面低声安慰:“女郎行事稳妥,这是极好的,又何必急于一时?那阿志只是个小厮,留或不留不与女郎相干。如果行之太切,只怕还不好脱身呢。今后光阴还长,三郎君又内秀聪慧,女郎不必过分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