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府居丧，如许的秦家是既无拜年之客、亦无亲眷往还的，连钟家都因雪大而未派人过来。
秦家阖府皆在孝期当中，本年这个年自是不好过得热烈。且孝中过年亦有百般端方需守，事情虽未几，端方却很多，束得人转动不得。
到得腊日这一天，太夫人亲身主持开了宗祠，先是阖家拜祭先祖，再于祠堂外设了香案，拜祭六合诸神。
固然世人极力说些场面话、热烈话，以免冷场，但是，在德晖堂的表里，仍旧覆盖着一股暗澹的气味。
她最爱如许阴沉的气候，大雪、豪雨、连缀不竭的阴天，或是雷声与闪电交叉的夜空，总能令她有种格外的称心。
以往每年此时，府中小辈皆会倾巢而出，插手青州城的岁除傩仪，端是一场热烈。然此时的秦家，除了府门外远远传来的喧哗与欢笑声外，整间府邸便皆笼在一片沉着中，不闻一点笑声。
没有了阿谁男人，这个家，便已经不再完整了。
岁暮那一晚，掌灯以后，先是由秦彦昭带领诸男丁去府中四角镇宅，随后便是百口人齐聚于德晖堂的正房，连那几个不大露面的妾室，亦是一身斩衰地列席了。
此时现在，这双眼睛正谛视着她远亲的兄长，唇角弯出和顺的弧度。
秦素不带任何感*彩地打量了他一会，又转眸去看一旁的秦彦雅。
这一整套礼节非常烦琐，便是平素吃饱喝足亦一定能撑得下来，何况又是一家子只食米粥的？因而，拜祭过后的当天夜里，年纪最小的秦彦柔与秦彦恭便双双病倒了，幸亏皆病得不算太重，不过是吃几剂药的事。
许是因着新年之故，她本日穿得比前些时候富丽了些，深青色布襦的领口镶着云纹宽边，虽非锦罗，却也是粗布的面料，下头的裙子还是素面月白裙，裙缘处亦镶了同色的宽边。(未完待续。)
她施施然地转开视野，又往上座的方向看了看，垂下了眼眸。
此乃丧中风俗，便连太夫人亦未动箸，菜品上桌摆了一会，便又撤了下去。
几位老夫民气疼长辈，便将接下来一应的定省全都免了，只叫世人于房中静养，用心等候年下到来。
如此氛围，她实在是怡然的。
中元十二年的最后一夜，便在这令人难捱的氛围中，悄悄滑过。
客岁、本日、此时，府中红烛到处、笑声不息，幼些的孩子们四下跑着，大些的孩子们则纵情谈笑，那暮朝灯灿亮的灯火会足足亮一整晚，经常引得府外公众立足旁观，实为青州城的一景。
本年的宿岁之储，不过是些五谷与蔬菜罢了，没有半点荤腥。世人围坐在一方大圆桌前，看着摆得满满的饭菜，却并无一人下箸。
秦素跽坐于榻上，泯然世人，那厚刘海下的一双眼睛，却时不时往上座处瞄上一眼。
没有人会想到，不过一年以后，夜游最美的青州秦宅，便落空了最大的支柱。
秦素着意打量着她的长兄与长姊。
凡是能够遣回家过年的仆人，已经过太夫人做主，尽皆放了归去。宅院中本就凄清，如此一来，便更有一种彻骨的哀凉。
静夜当中、满院白霜。
“子妇，可派人将东花厅扫净了？”吴老夫人淡声问着林氏，一支雕了云头纹的木簪子在灰白的发间闲逛着。
转过正月以后，秦家的大门还是整天紧闭。
秦彦端生了一副极好的边幅，虽不及秦彦昭他们漂亮，却胜在明朗出尘。浓黑的剑眉被修剪得洁净利落，凤目如朗星、鼻直如悬胆，只看五官，实是极出众的一名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