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下了树,少女没有再开口,持续埋头作画。
一葫芦酒少说也有三斤。大半进了少女的口。杜之仙悄眼看她,只见雪也似的脸颊沁出浅浅绯色,鲜艳欲滴,一时候心如擂鼓。
杜之仙展开画卷,记得当时初遇,浅笑着在画中提下一句:“现在香雪已成海。小梅初绽,盈盈何时归?”
天气渐晚,雪下得急了。少女便借了他一间草庐暂住。
姑苏多名流。杜之仙一袭落拓青衫,不修面貌。提着只酒葫芦穿街走巷,未曾有人识得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江南鬼才。正因如此,杜之仙在邓尉山一住便是半月。赏雪观梅,好不安闲。
杜之仙目送她踏梅拜别。
“好!”
声音柔滑似出谷黄莺。杜之仙伸出的手僵了僵,心想莫不是行迹透露,被哪家令媛追来了?他谨慎转头,却见不远处有一方平敞的山石。石上铺着白宣,一名少女正在作画。来时转过山岩,眼中只被这一树老梅吸引,竟然没有看到有人在旁作画。看景象,少女在他之前已到了这里。非决计为他而来。
他来取那蕊中轻雪。一半煮茶,一半酿酒。嗅着寒气凌然的婢女,他情不自禁地想,可比在朝为官欢愉多了。
邓尉山麓的梅开了。
他故乡在扬州乡间。老母亲住风俗了,不肯搬去都城。杜之仙雇了人侍侯,想起邓尉山麓的梅花,萧洒去了姑苏。
少女神采绯红,低声说道:“杜郎,莫要负我。三年后都城见。”
“好梅!”杜之仙大赞,一时候有些悔怨没带画笔,望着那株红梅急步而行,到了树下细细抚玩。心想待回到草庐,定要将此景画上。
待少女分开时,两人已是难舍难分。
一语定情。
梅树细弱,似被雷火劈了一半,反让虬枝显得更加苍劲。点点轻雪聚于火红花蕊当中,更添艳色。
两人并肩赏着那树红梅。酒葫芦摆在中间,兴之所至,各自取来饮上一口。
少女面庞温婉秀美,行事却极豪放风雅。收了梅丹青具,仅余一张毛毡铺在山石上,她坐在一端邀杜之仙:“好酒好梅,拜别甚是不舍。天气尚早,不如再抚玩一番。”
少女披着件红色刻丝大氅,身后便是一片茫茫白梅。此时细雪纷繁,衬得少女端倪温婉一片,如初见那株刺眼红梅,杜之仙不由瞧得痴了。
杜之仙诚恳答道:“可贵见如此好梅,收些梅上之雪煮茶才不负面前此景。”
杜之仙目不转睛。
三年转眼畴昔,她就要返来了。
他掩了草庐柴门,负着画卷,提着酒葫芦,回都城等她返来。
“哎,你可否等我画完再上树去?别坏了我的景。”
少女嗅着水中婢女,禁不住技痒:“我来煮一盏茶吧!”
杜之仙顿时松了口气。端着簸箕下了树。
“三年后,我出师下山,必去都城寻你。”少女留下了那天所画梅作觉得表记。
杜之仙回过神,从速放下簸箕,解下酒葫芦双手奉上:“女人若不嫌弃……”
得他嘉奖,少女脸上出现了羞色。
杜之仙不堪其烦,借回籍探亲之机,跑回江南躲轻闲。
“美人,美景!”杜之仙第一次变成了呆头鹅。
少女捋掌大乐:“说的好!我既饮了你的酒,便替你收了这梅上的雪,你再请我饮盏茶如何?”
与他同朝为官,多少朝中大员都以看半子的目光看他。杜之仙仁途安稳,模糊已有入阁之势。争来争去,终究官员们都感觉他谁家女儿都甭娶,免得羡煞本身。
杜之仙少年景名。十六高中状元。二十岁得了江南鬼才的雅号。京中郡主令媛争相悦之。他亦心高气傲毫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