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说这唐三彩双峰骆驼俑?前有胡人牵着缰绳,兽面纹饰驮囊,引颈张口,前腿略弯,后肢直立,仰天长嘶。”
“不成能!天下能修复镇墓兽的能工巧匠早进宅兆了!除非是清帝的皇家工匠。”
“你小小年纪,如何懂那么多?”
秦北洋被欧阳家雇用了,每月人为三十块大洋,包吃包住在阁楼上,专门修复各种残损古物。
“呃,你这话儿,像媳妇问男人上那里野去了似的。”
“甚么人?”
“欧阳先生,这尊镇墓兽乃是您的镇馆之宝,岂可等闲让人打仗?不过,您这屋子里的其他宝贝,我看也有残破不全的。我可先从这些器物动手,替您修复几样尝尝,您就晓得我的技术了。”
安娜跺了顿脚:“爹,他是我请来的工匠,我妈留给我的八音盒,已经坏了两个月,也让我失眠了六十天,他竟然帮我修好了。”
“你猜不到的,被我拯救的阿谁家伙,竟是青帮老迈,为报答拯救之恩,聘请我到他家做事。”齐云山又补一句,“对了,他叫欧阳思聪。”
欧阳思聪淡然一笑,显摆古玩是他最大的兴趣。幸亏面前这后生,固然穿得寒酸,背着东西箱,辞吐倒是不俗,举手投足,不像贩夫走狗之辈。
秦北洋跪下来双手合十,比及他重新开灯,那朵指尖的莲花,敏捷枯萎化作灰烬。
少女忿忿地走了,却给他留下一锅八宝粥。
“嗯,应当是马克沁机枪的弹痕,跟加特林机枪不太一样。”
他先回了一趟家。到了天潼路的过街楼上,齐远山红着眼圈说:“我的天哪!你才晓得返来啊!我三天三夜没合眼,在上海各处找你,还觉得你被人绑票了呢!你如果再不返来,我就要上报馆登寻人启事了。巡捕房我是不去的,那边失落案堆积如山都没人管。”
考虑再三,欧阳思聪同意了,在隔壁辟出一间事情室,专让秦北洋停止修复。
“好,北洋,既然你找到了好差事,那我也去找一份好差事。”
秦北洋相中一件木雕佛像,正面对着小镇墓兽,佛像手指头断了三根,嘴唇缺了一块,脸上有道裂缝,色彩大多剥落,但仍然法相寂静,令人望而畏敬。
“我是去事情嘛,又不是去蹲监狱,还是有人身自在的,只要不干活,我随时能跑出来,我们还能够一起用饭,去书场听评弹,去外滩和跑马场逛逛。”
“你能修补它吗?但不粉碎原样。我爸说,卢浮宫与大英博物馆里的很多西洋文物,都是颠末好几轮修补才展出的,刚出土时但是残破得不能看。”
“此乃佛宝。”欧阳思聪说,“辽国太后萧燕燕所供奉,佛像仿照她的真容。原藏于山西朔州一座古寺中,庚子年被强盗掠走流落官方。我花了八百块大洋收的。”
秦北洋不敢说实话,只能拐弯抹角:“当今很多铁工厂采取西洋技艺,已能用钣金工艺修复钢铁外壳,但若用于这小镇墓兽,恐怕会毁了这件宝贝。最好的修复,是先剔除弹壳,再用文火微灼,可修复起码一半。剩下用其他质料嵌入胶合,再刷漆以补美妙。”
安娜站在中间,看他如何雕出三根断了的手指,再用胶水黏合。她有无数个问号,秦北洋总报之以沉默。
齐远山玩弄两下拳脚:“今早,我在四川路桥头,邮政总局门口,看到有群黑衣男人握着斧头,围着一辆小轿车就砍,司机和保镳都被砍死了。一其中年男人,跳车下来逃窜,恰好跟我撞个满怀。斧头党眼看要把他劈死,我顺手抓起一根竹竿,横过来打倒一个家伙,又竖起来刺伤一个,这是我家家传的枪法。差人吹着叫子赶到,这才赶走了斧头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