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内顿时温馨下来。
这边一问一答,看得四周未能拔得头筹的学子们羡慕不已。
待云板再响,晚课结束,已是日暮西垂时分。
“……晚课开端了……”有人轻声低语。
方稚桐忙与谢停云揖手道:“门生必然尽力以赴,不负大人所望。”
“想不到卖茶小娘子家的胖小子,倒也有点学问,竟也让他入了十佳。”
方稚桐支颐而坐,笑着对三人道,“快想想,到时候做甚么诗好,万不成丢了先生的颜面。”
查公子闻言拿目光直往他身上戳,他便呵呵一笑。
高悬的日头已然偏西,夕阳将圆应塔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青石空中上,下午的余热尚未散去,但傍晚的冷风已教人浑身舒爽起来。
霍公子也欣喜谢停云,“停云不必自责,其间视野开阔,可纵览全局,昂首望月,垂睫见水,真是再好不过的了。”
最后季大人与督学大人共同选出此次月望诗会一等二等三等诗作各一名。谢停云第二,方稚桐第三,另有表示上佳者十人。
季大人在一旁浅笑拈须问:“今科可筹算入闱?吾与督学大人极看好二位,为我松江学子争光啊。”
这些东西均出自他的私藏,拿出来时候,非常心疼肉疼了一番,但是思及若能博得圣上青睐,这小小的一点支出,又算得了甚么?
众学子纷繁拱手,“方丈客气了。”
谢停云略加思考,便就着书僮早已磨好的墨,在纸上挥毫一气呵成。
暮鼓晨钟之间,寂静的梵呗声回荡在暮光里,垂垂抚平氛围中的暴躁不安,一众文人学子渐次安然安静下来,或坐或立,聆听古刹经声。
“老衲欢迎各位施主光临本寺。本寺一年一度的月望诗会,不序齿龄,仅以诗会友。具务简素,还望各位施主包涵。”
谢停云展开折扇,悄悄掩开口鼻,咳嗽起来,“查兄……对不住……是我拖累了大师……”
倏忽寺内传来集众的板声,划破禅寺上空灿艳的霞色,随风送出世人耳中。
季大人闻声,隔着人群遥眺望去,只见月色中,一个严肃的身影站在苍松之下,身后伴着一老一少两个主子。
季知府是很下了一番苦心的,奖品既要表现文人气质,又不能过于轻简,与师爷筹议再三,这才选了产自浙江湖州善琏,尖齐圆健的紫竹狼毫笔,以及产自徽州,丰肌腻理,光芒如漆的徽墨,并有多年宿墨,一濯即莹的歙州砚与宣纸做夸奖。
那名做得此诗的墨客忍不住朝着季大人的方向一作揖,随后对四座拱一拱手,“戋戋鄙人,献丑了,献丑了。”
“可惜了那一卷肤如卵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的宣纸了。”查公子不无羡妒道。
霍公子拥戴,“是啊,天气不早,停云,我们先归去罢。今次你好生归去,下次我们寻机再约了你出来玩耍。”
查公子一见,赶紧叫上其他三人一道去占座,何如谢停云身弱体虚,到底也抢不过身强力壮的那些个学子,霍公子与方稚桐格外要留意他,免得混乱中他被挤个好歹。最后四人虽说占到坐位,只是离上主位,实在是远了些。
查公子不是不遗憾的。
知府季大人本日也是便衣简从,道袍丹舄,一副夷易近人的打扮。督学大人自是早得了季大人授意,做轻简打扮。
查公子四下一看,公然已有门生在那边双眼半开半阖,点头晃脑,如入无人之境,正在心中考虑考虑。
员外老爷一扬手中折扇,矮瘦子马上噤声,随老爷一道望着场内一众学子。有人已埋头奋笔疾书,亦有人仍在冥思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