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且过,却说襄敏私有个小衙内,是他末堂最小的儿子,排行第十三,奶名叫做南陔。年方五岁,聪明乖觉,面貌不凡,百口表里大小都是喜好他的,公与夫人自不必说,当时也要到街上看灯。大宅门中衙内,穿戴划一还是等闲,只头上一顶帽子,多是黄豆来大不打眼的洋珠,穿成双凤穿牡丹花腔,劈面前一粒猫几眼宝石,睛光闪动,四围又是五色宝石镶着,乃是鸦青、祖母绿之类,只这顶帽,也值千来贯钱。襄敏公分付一个家人王吉,驮在背上,跟着内眷一起看灯。
次早,中大人四五人直到神宗御前,叩首跪禀道:“好教万岁爷爷得知,奴婢等昨晚陪侍赏灯返来,在东华门外拾得一个失落的孩子,领进宫来,此乃万岁爷爷得子之兆,奴婢等不堪喜好。未知是谁家之子,未请圣旨,不敢檀便,特此启奏。”神宗此时前星未耀,正急的是生子一事。见说拾得一个孩子,也道是宜男之祥。喜动天颜,叫快宣来见。中大人领旨,急到人直房内抱了南陔,先对他说:“圣旨宣召,现在要见驾哩,你不要怕惧!”南陔见说见驾,晓得是见天子了,不慌不忙,在袖中取出珠帽来,一似昨日带了,随了中大人竟来见神宗天子。
娃子家虽未曾习着甚么嵩呼拜舞之礼,却也擎拳曲腿,一拜两拜的叩首顿首,喜得个神宗跌脚欢忭,御口问道:“小孩子,你是那个之子?可晓得姓甚么?”南陔竦然起答道:“儿姓王,乃臣韶之季子也。”神宗见他说出话来,声音明朗,且说话有体,大加惊奇,又问道:“你缘何获得此处?”南陔道:“只因昨夜元宵举家观灯,瞻仰圣容,嚷乱当中,被贼人偷驮背上前走。偶见内家车乘,只得叫呼求救。贼人走脱,臣随中贵大人一同到此。得见天颜,实出万幸!”神宗道:“你本年几岁了?”南陔道:“臣五岁了。”神宗道:“小小年纪,便能如此应对,王韶可谓有子矣。昨夜落空,不知举家多么错愕。朕今即要归还汝父,只可惜没查处阿谁贼人。”南陔对道:“陛下要查此贼,一发不难。”神宗欣喜道:“你有何见,能够得贼?”南陔道:“臣被贼人驮走,已晓得不是家里人了,便把头带的珠帽除下藏好。那珠帽之顶,有臣母将绣针彩线插戴其上,以厌不祥。臣比时在他背上,想贼人无可记认,就于除帽之时将针线取下,密把他中领缝线一道,插针在衣内,觉得暗号。今陛命令人刺探,若衣拥有此针线看,便是昨夜之贼,有何难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