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罢休时须罢休,可施恩处便施恩。
勤自励满面羞惭,叹口气,想道:“我自小靠爹娘度日,没处赚得一文半文,家中来路又少,也怪爹娘不得。闻得安南反叛,朝廷各处募军,本府奉节度使文牒,大张榜文。众兄弟中已有几个应募去了。凭著我一身本领,一刀一,或者博个衣锦回籍,也未见得。守著这六尺地上,带累爹娘受气,非丈夫之所为也。只是一件,爹娘若知我应募参军,必定不允。功名之际,只可从权,我自有个事理。”当下蹒迥勤公、勤婆,竟往府中当兵。太守试他技艺出众,将他充为队长,军政司上了名字。不一日招募数足,领兵官点名编号,给了口粮,制办衣甲东西,择个出征谷旦,放炮起家。勤自励也不对爹娘说知,直到上路三今后,遇了个县中差役,方才写寄一封手札返来,勤公拆书开看时,写道:
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分袂。
一日,因风大难行,泊舟于江郎山下。张稍心生一计,只推没柴,要上山砍些乱柴来烧。这山中有大虫,不时出来伤人,定要韦德作伴随去。韦德不知是计,随著张稍而走。张稍用心弯曲折曲,引到山深之处。四顾无人,恰好动手。张稍砍下些丛木在地,却教韦德打捆。韦德低著头,只顾检柴,不防张稍从后用斧劈来,正中左肩,扑地便倒。反复一斧,向脑袋劈下,血如涌泉,成果了性命。张稍连声道:“乾净,乾净!来年本日,叫老婆与你做周年。”说罢,把斧头插在腰里,柴也不要了,忙忙的空身飞奔下船。
话说大唐天宝年间,福州漳浦县下乡,有一人姓勤名自励,父母俱存,家道粗足。勤自励幼年时,就聘定同县林不将女儿潮音为妻,茶枣俱已送过,只等长大结婚。勤自励十二岁上,就不肯读书,出了书院,专好使轮棒。父母单生的这个儿子,甚是姑息,不去拘管著他。年登十六,生得身长力大,猿臂善射,正艺过人。常言“同声呼应,同气相求”,自有一班恶棍后辈,三朋四友,和他擎鹰放鹞,驾犬驰马,射猎打生为乐。曾一日射死三虎。忽见个黄衣老者,策杖而前,奖饰道:“郎君之勇,虽昔日卞庄、李存孝不是过也!但好生恶杀,万物怜悯。自古道:‘人有害虎心,虎无伤人意。’郎君何故必欲杀之?此兽乃百兽之王,不成轻杀。当初黄私有道术,能以赤刀制虎,尚且终为虎害。郎君若自恃甚勇,好杀不已,将来必犯天之忌,不免不测之忧矣。”勤自励闻言觉悟,立即折箭为誓,誓不杀虎。
环球芒芒无了休,寄身谁识等浮沤。
单氏惊倒在地,半日方醒,面前不见张稍,己知被大虫衔去,始信山中端的有虎,丈夫被虎吃了,此言不谬。心中惊骇,不敢前行,认著旧路,一步步哭将转来。未及出山,只见一个似人非人的东西,从东路直冲出来。单氏只道又是只虎,叫道:“我死也!”望后便倒,耳根道忽传闻:“娘子,你如何却在这里?”双手来扶。单氏睁眼看时,倒是丈夫韦德,血污满面,以是不像人形。本来韦德命不该死,固然被斧劈伤,一时闷绝。张稍去后,却又醒将转来,挣扎起家,扯下脚带,将头里缚伏贴,挪步出山,来寻张稍发言,却好遇著单氏。单氏还认著丈夫被虎咬伤,乃至如此。听韦德诉出其情,方悟张稍欺心使计,暗害他丈夫,假说有虎。厥后被虎咬去,此乃神明遣来,剿除凶暴。伉俪二人,感激六合不尽。回到船中,那哑子做手势,问船长如何不来。韦德伉俪与他申明本末。哑子合著掌,此亦至异之事也。韦德一起相帮哑子行船,直到家中,将船变了,造一个佛堂与哑子住下,日夜烧香。韦德佳耦毕生信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