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房考官见了弟子,俱各欢乐,惟刺公闷闷不悦。鲜于同感砌公两番知遇之恩,更加殷勤,删公更加懒惰。上京会试,只还是规,全无作兴加厚之意。来岁鲜于同五十八岁,会试,又下第了。相见刺公,剜公更无别语,只劝他选了官罢。鲜子同做了四十十年秀才,不肯做贡生官,本日才中得一年乡试,怎肯就举人职,回家读书,愈觉有兴。每闻里中秀才会文,他就袖了纸墨笔砚,捱入会中同做。凭世人耍他,笑他,咳他,厌他,总下在乎。做完了笔墨,将世人所作看了一遍,欣但是归,以此为常。
也知老去无多日,且向山中过几年。
算汁已定,如法阅卷,取了几个不整下齐,略略有些笔资的,大圈大点,呈上主司。主司都批了“中”字。到八月廿八日,主司同各经房在至公堂上拆号填榜。《礼记珍房首卷是桂林府兴安县门生,复姓鲜于,名同,习忻l记》,又是那五十六的怪物、笑具幸运了。刺公好生惊奇。主司见刺私有不乐之色,问其原因。恻公道:“那鲜于同年纪已老,恐置之魁列,无以赛过后生,甘心把一卷换他。”主司指堂上匾额,道:“此堂既名为‘至公堂,,岂能够长幼而私珍惜乎?自古龙头属于老成,也好把天下读书人的志气鼓励一番。遂不含改换,鉴定厂第五名正魁,例公无可何如。恰是:
制公立心不要中鲜于“前辈”,故此只拣下整齐的笔墨才中。那鲜于同是宿学之上,笔墨必定整齐,如何反投其机?本来鲜于同为八月初七日看了例公入帘,自旧遇合十有□□。回归寓中多吃了几杯生俩,坏了脾胃,破腹起来。勉强出场,一头想笔墨,一头泄泻,泻得一丝两气,草草完篇。二场三场,仍复如此,非常才学,未曾用得一分出来。自谓万元中式之理,昧知测公到不要整齐笔墨,以此竟占了个高魁”也是命里否极泰来,颠之倒之,天然刚巧。那兴安县方才只中他一个举人。当日鹿鸣宴罢,八同年序齿,他就居了第一。
闲话休提。却说国朝正统年间,广卤桂林府兴安县有一秀才,复姓鲜于,名同,字大通。八岁时曾举神童,十一岁游库,超补充国。伦他的才学,便是董仲舒、司马相如也不着在眼里,端的是胸艺万卷,笔扫千军。论他的志气,便像冯京、荷辖连中三元,也只算他使袋里东西,端的是足蹑风云,气冲牛斗。何期才高而不偶,志大而命薄。年年科学,岁岁观场,不能得朱衣点额,黄榜标名。到三十岁上,循资该出贡了。他是个有才有志的人,贡途的出息是不屑就的。考虑穷秀才家,全亏学中年规这几两康银,做个读书籍钱。若出了学门,少了这项来路,又去坐监,反费川资。何况本省比监里又好中,算计下通。偶尔在朋友前露了此意,那下首该贡的秀才,就来打话要他让贡,甘心将几十金酬谢。鲜于同又得了这个利钱,自发得得计。第一遍是个情,第二遍是个例,大家要贡,个个抢先。
却说鲜于同少年时本是个名流,因淹滞了数年,固然志未曾灰,却也是:泽衅屈原吟独苦,洛阳季千面多惭。本日出其不料,考个案首,也自发有些兴头。到学道测验,一定爱他笔墨,亏了县家案首,就搭上一名科举,喜孜孜去赴省试。众朋友都鄙人处看经籍,温后场。只要鲜于同平素饱学,整天在街坊上玩耍。旁人瞥见,都猜道:“这位老相公,不知是送儿子孙儿出场的?事外之人,好不落拓安闲1”若晓得他是科举的秀才,少不得要笑他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