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中国十大禁毁小说文库 > 第146章 八洞天(20)
贫者言贫为求援,富者言贫为拒人。
是假难真,是真难假。
奉佛已多年,到目前忽改前,心肠本与佛相反。香儿枉拈,烛儿枉燃,平生真性临终见。听伊言,声声恨佛,誓不往西天。
此旨一下,谁敢道个不字。看官,你道朝廷要铸新钱,自当收取旧钱的铜来用,何至毁及佛像?本来当时钱法坏极,这些旧钱纯是铅沙私铸,并没些铜气在内,以是毫无用处。有一篇耻笑低钱的笔墨说得好:
去而复来,离而复遇。后主倒是前夫,新宠倒是旧婢。
思复受了这场气,闷闷而归,正没美意绪,又值尼姑五空来向他讨银子。本来五空当初曾将银百两,拜托思复盘利,今见他为了官司,恐银子破钞了,厥后没处讨,故特来取索。思复烦躁道:“哪见得我就还不起了,却这般焦急?削发人要紧银子做什?况女人的银子,侄儿也拿得的。我今竟赖了不还,却待如何?”五空传闻,嚷将起来道:“你怎说这般欺心的话?女人的银子好赖,削发人的银子,倒没获得你赖哩!”当下嚷闹了一回,单氏再三劝开。五空暗想:“我当初不把银子借与穷侄思恒,特把来付与富侄思复。只道万无一失,谁知本日富的倒这般欺心,却不反被思恒非笑么?”心中非常气愤。她常日也常到呼延府里走动的,因把这话奉告了太尉的小夫人,方待要央她府里的人去讨。刚好思复又犯了一件事,正落在呼延太尉手里:时价秋尽冬初,思复到庄上养病,就便收租,有个顽佃叫做陶良,积欠租米不还,思复把他锁在庄里。哪知陶良的老婆却与吉福有私,吉福竟私开了锁,放走陶良,倒叫他老婆来庄里讨人;又指引她去投了呼延太尉。呼延仰正因前日有事之际,思复便撇却了干爷,心甚不乐。本日思复为了事,他便乘机包办,也索要五百金,方保无虞。思复只得变卖些财产,凑得五百两馈送。又被太尉于中撤除一百两,还了五空,只算收得四百两。思复没何如,只得把庄房也典了,再凑百金,送与太尉,方才罢休。思复气得发昏,抱病归家,又跌了一跤,中了风,成了个瘫痪之疾,卧床不起。不幸一个财主,弄得贫病交并。当初向亲戚愁穷,今番却端的穷了。有诗为证:
号曰青蚨,呼云赤亥,虽有其名,全无实在。百兮不满寸,干兮不满尺。亲如兄兮用不通,母权子兮行不得。杜甫一钱看下来,刘宠大钱拣不出。孔褒见此可不管,和峤对此可无癖。卜式输之宁足奇,崔烈入之何足惜。呼占刘毅未以豪,日费何曾还是啬。十万腰缠轻若无,鹤跨扬州不吃力。回想太公九府时,岂料凌夷至本日。
璧去复归诚有幸,珠还再失待如何。
衍祚写着招子,各处粘贴,那里有半分动静,目睹得寻不着的了。自叹射中无子,勉强不得。宜男因哀念孩儿,经常得病。看看又过了三四年,更不见再产一男半女。
佛以善道化人,苟志于善,即为奉佛。彼铜像岂所谓佛耶?且朕闻佛在利人,虽头子犹舍以布施。若朕身能够济民,亦非所惜也。
思复卧病了四五个月,不觉又是来年季春时候,宜男方产下一个孩儿。自旧岁仲春中受胎,至是年三月中生养,算来此孕公然是十二个月方产的了。单氏不知就里,只道她旧年蒲月中进门,至此出产刚好十月满足,好生欢乐。对丈夫道:“这是我家的子息无疑了。”思复在枕上点头道:“这不是我生的。我自从纳妾之夜,便得病起来,一贯并未和她沾身。这孩子与我一些相干也没有。”单氏低言道:“你今抱此不起之疾,目睹得不能够养儿子的。你看现在周朝天子,也是姓柴的顶受姓郭的基业,何况我百姓之家,便将差就错,亦有何碍?”思复沉吟道:“且再筹议。”又过了月余,为家中少银用度,只得将这尊铜佛去熔化,希冀取出金子来用。不想熔将起来竟是纯铜,全无半点金子在内。思复惊奇,唤过宜男来问时,宜男道:“我当初亲见旧仆人将黄金数两放入里边铸就的,如何没有?”思复只疑当日搠换的时节拿错了,再叫吉福来扣问。吉福道:“并未曾拿错。”单氏胡猜乱想,对丈夫道:“多应是神佛有灵,不容你搠换那尊真的,竟本身归到纪家去了。”思复传闻,内心惊奇,愈觉神思恍忽。忽又闻呼延仰被人首告他交通辽国,奉旨提解来京,从重问罪,产业籍没入官。思复因曾做过他的干儿,恐祸及其身,吃这一惊不小,病体一发沉重起来。看看一命悬丝,因请母舅陈仁甫与兄弟毕思恒来,嘱托后事。指着宜男对二人道:“此人进门以后,我并未曾近她,今所生之子,实非吾子。我一贯拜假父、认假兄,究竟何用?今又留这假子做甚么?我死以后,可叫纪家来领了他母子二人去。我今只存下薄田数十亩,料娘子是妇人家,怎当得粮役之累?我身后,也求母舅作主,寻个好脑筋,叫她转嫁了罢。所遗薄田并脚下住房,都托付与思恒贤弟收管。我一贯虽未曾照顾得贤弟,乞念手足之情,代我摒挡粮役,我死瞑目矣!”说罢,便奄但是逝。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