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徵素少言辞,亦含笑举杯道:“多谢居士。”
他说话时,钟意便凝神听,等了半晌,仍旧没听他说出口,便道:“你如何畏首畏尾的?”
王珪多饮了几杯,有些醺然,已经向天子告别,同夫人一道拜别,魏徵则出殿去换衣,夫人裴氏则正同齐国公夫人说话,她们都是河东裴氏女,算是表亲。
钟意听得一怔,忍俊不由,唇角眉梢处不免露了些,王珪也笑了,连惯来严厉的魏徵,嘴角也弯了些。
钟意一句话也不讲,悄悄看着他,眼泪自洁白脸颊蜿蜒而下。
钟意也尝听人提及大唐气象,本日见众国来朝,上表称臣,亦深感与有荣焉,得沐乱世。
诸番当中便以西突厥权势最为强大,是以勇于开口,其他小国使臣虽未言语,面上却也透露附和之色。
太上皇伉俪与帝后相携而至,殿中人起家问安,太上皇表示落座以后,乐声不断,却有鸿胪寺丞引着番邦使臣上前,顺次膜拜问安,呈上己方贡物。
李政闷闷的坐着,丹凤眼微斜,在钟意面上扫了一眼,却不说话。
使臣无言以对,寂静半晌,目光俄然转向钟意,道:“我一行自边疆入内,听闻天可汗册封一名女子为相,想是上座贵女?”
天子侧目去看李政,便见他正看钟意,那副没出息的模样,真叫人想扇他两巴掌才好。
倒不是他们同颉利可汗有甚么密意厚谊,而是唇亡齿寒,物伤其类。
他顿了顿,方才鼓起勇气,低声道:“居士,你,你……”
李政见她拜别,也不介怀摆布目光,自席位起家,跟了畴昔,及至殿外,又表示玉秋退下,悄悄道:“居士。”
钟意也有些醉意,神思倒还复苏,目光落在殿中舞姬身上,赏识长袖飘摇间曼妙绝伦的舞姿,一曲结束,也觉有些闷,便扶着玉秋的手,往殿外寻个僻静处所透气。
太上皇一抬手,向身侧人叮咛了句甚么,天子离得近,想是听到他所说,却只含笑不语,随即便有内侍下了台阶,扬声道:“太上皇令右卫大将军、原东突厥可汗颉利献舞。”
“还是一杯吧,”钟意含笑婉拒,道:“我量浅,不敢多饮。”
李政听得怔住,又惊又喜,不知该说甚么才好,半晌,才握住她手,连声道:“阿意,阿意!”
歌女齐声吟唱,听得词曲,清婉当中很有浩大之气。
“该死。”益阳长公主忍俊不由:“人家郎才女貌,你却不识相,偏要插一脚。”
正月初五这日, 天还未黑, 钟意便去换衣,随即同益阳长公主一道上了马车,往宫中去。
夜色深深,灯火映照在他的心上人面上,而她比月光还要皎皎。
而她合上眼,泪珠滚滚落下:“你那么坏,又那么会哄人。”
本日宫宴,他身着官服,绯红圆领袍,更显面洁如玉,眉清目朗,袖口微收,非常利落,沈复人也年青,如此打扮,堪是丰神俊朗。
益阳长公主意他动了至心,倒不好再说甚么,见钟意神态,只怕有他的苦受,在内心叹口气,冷静停了口。
不消宫廷舞乐,而选《秦王破阵乐》,一定没有震慑诸番的意义在,一曲结束,使臣们的面色皆有些奥妙。
他不知该说甚么才好,语无伦次道:“你如何不肯讲?看我那样展转反侧,心还这么硬,你,你真是……”
沈复眼睑微垂,自斟一杯,仰首饮尽,将杯底抬起与她看。
李政惯来天不怕地不怕,现在有了心仪的女郎,竟也生了几分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