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得对。”天子听得点头,末端,又道:“居士也担得起。”
天子摆摆手,表示内侍总管近前,叮咛道:“居士现下应未离宫,你去弘文馆,替朕带句话,请居士到太极殿来。”
孔颖达官居国子监祭酒,别的还另有太子右庶子的身份,每日侍讲东宫,他身侧则是御史大夫温彦博,官兼太子左庶子,也是太子亲信,钟意入殿时,他们正在说话,她瞥了一眼,再看各自说话的几位宰相,不免为太子叹口气。
天子又是久久未曾作声,直到瞥见太极殿的宫门,方才道:“朕传闻,你把朱骓赠与怀安居士了?”
三省共有六位长官,皆可被称为宰相,或者以群相制来称呼,要更加合适些。
孔颖达倏然汗下,两股战战,仓猝跪地,口中称罪。
“倒同祭酒想的普通。”天子嘲笑道:“朕看过他们的万言书,句句无礼,直指朕失德失仁, 居士感觉,他们说得对吗?”
钟意嘲笑了声,自去另一侧观书,却不睬他。
“我曾听父亲说过一件事。”钟意道:“陛下初登大宝时,曾经扣问臣工,如何辩白忠奸。有人进言说,请陛下佯装发怒,敢切谏者为忠,恭维者为奸,陛下还记得,当时您是如何答复的吗?”
“朕说,水的清浊,在于它的泉源。”天子淡然道:“朝堂之上,朕是泉源,朝臣则是水。倘若为君者心性狡猾,却期望臣工腐败,这如何能够?朕觉得曹操多诡诈,看不上这等人,当然也不会像他一样做。”
“朕竟有你如许没出息的儿子,”天子点头发笑,笑完又问:“出身好吗?”
“居士官居侍中,祭酒也是朕之肱骨,食君之禄,却为逆贼作声,”天子嘿然嘲笑:“岂有此理?!”
天子怒极而笑,不再言语,拂袖而去。
他面如寒霜, 明显动了肝火,室内氛围顿时紧绷,像是拉到极限的弓弦, 孔颖达额上生汗,勉强站起家, 垂首立于一侧,噤若寒蝉。
天子寂静半晌,道:“你都闻声了?”
说到此处,他停下脚步,叹道:“方才是朕气急,说的过了。”
天子的猎奇心被挑起来,不知想到那边,皱眉道:“到底是哪家的?倘若上不得台面,你不准娶。”
天子道:“真的。”
“原是想来找本书的,”李政跟上去,笑道:“厥后见父皇起火,不敢入内。”
天子神采涓滴不见和缓:“何解?”
钟意手中书不过翻了一半,便见校书郎引着内侍总管刑光前来,心中惊奇,却还是笑道:“总管有何事?”
天子面色愈沉,神情冷凝,手指拂过茶盏杯沿,却不言语。
“不是,”李政含混其辞:“但也差未几。”
精确来讲,大唐是没有宰相这个称呼的,时人所称的宰辅,实在是指中书、门下、尚书三省的长官。
孔颖达亦道:“居士所言甚是,望请陛下三思。”
他话音未落,便见天子嘲笑出声,手中茶盏恨恨摔到地上,一声脆响堪比炸雷,怒意昭然若揭。
……
他大为吃惊,未及思忖,便将心中所想说出,竟连脸面都顾不得了,弘文馆内另有校书郎几人在侧,闻言变色,几近难以节制本身鄙薄的目光 。
孔颖达有些心焦,开口道:“陛下,臣觉得居士方才所言大善,应……”
李政道:“真的?”
“是,”李政道:“清思殿宫宴上,儿子对居士说了几句无礼的话,便用朱骓赔罪。”
孔颖达面上挂不住,迟疑一会儿,讪讪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