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道:“好。”
钟意不想天子天子竟肯低头,心中一热,起家向太极殿方向拜道:“圣明无过陛下!”
“祭酒没听清楚么?”钟意略微举高了声音,笑着反复:“我说,老而不死是为贼。”
他话音未落,便见天子嘲笑出声,手中茶盏恨恨摔到地上,一声脆响堪比炸雷,怒意昭然若揭。
“原是想来找本书的,”李政跟上去,笑道:“厥后见父皇起火,不敢入内。”
“那朕换句话问,”他道:“你感觉他们不该死吗?”
“当然有,”他们父子二人说话,内侍们自发避开了些,李政跨出弘文馆的门槛,正色道:“我怕父皇失了纳谏之心,只为一时称心,今后为人诟病,又怕来日史乘工笔,污及父皇后代贤明。”
“朕说,水的清浊,在于它的泉源。”天子淡然道:“朝堂之上,朕是泉源,朝臣则是水。倘若为君者心性狡猾,却期望臣工腐败,这如何能够?朕觉得曹操多诡诈,看不上这等人,当然也不会像他一样做。”
“如许凶蛮。”天子皱眉道:“你既喜好,父皇不好说甚么,但你记着,做你的王妃,容色并不是第一等要紧,胸怀气度决不能少,不然,即便你再喜好,也只能做侧妃。”
孔颖达面上挂不住,迟疑一会儿,讪讪退去。
说到此处,他停下脚步,叹道:“方才是朕气急,说的过了。”
“不是,”李政含混其辞:“但也差未几。”
钟意手中书不过翻了一半,便见校书郎引着内侍总管刑光前来,心中惊奇,却还是笑道:“总管有何事?”
孔颖达官居国子监祭酒,别的还另有太子右庶子的身份,每日侍讲东宫,他身侧则是御史大夫温彦博,官兼太子左庶子,也是太子亲信,钟意入殿时,他们正在说话,她瞥了一眼,再看各自说话的几位宰相,不免为太子叹口气。
天子面色愈沉,神情冷凝,手指拂过茶盏杯沿,却不言语。
谁都晓得他曾经杀兄夺位,但是,又有谁可否定他的丰功伟绩?
天子哼道:“朕客岁过寿,问你要你都不给,倒舍得给别人。”
天子道:“真的。”
孔颖达亦道:“居士所言甚是,望请陛下三思。”
“朕竟有你如许没出息的儿子,”天子点头发笑,笑完又问:“出身好吗?”
孔颖达倏然汗下,两股战战,仓猝跪地,口中称罪。
天子见他守口如瓶,倒不紧逼,内侍入内通禀,言说怀安居士与国子监祭酒已至殿外,他说了声传,又感慨道:“倘如有怀安居士三分气度,即便家世低些,朕也不说甚么。”
“玄武门之事内幕如何,陛下心中最为了然, 无需多言,”钟意定了心神,道:“但是夙儒讲陛下失德,我却不觉得然。”
“是,”李政道:“清思殿宫宴上,儿子对居士说了几句无礼的话,便用朱骓赔罪。”
钟意行礼道:“但随本心罢了,当不起诸位谬赞。”
几位校书郎上前,齐齐见礼:“居士有诤谏之心,骨气昭昭,非我等所能及。”
他面如寒霜, 明显动了肝火,室内氛围顿时紧绷,像是拉到极限的弓弦, 孔颖达额上生汗,勉强站起家, 垂首立于一侧,噤若寒蝉。
“昔年薛延陀曾进献白鹦鹉,陛下以其离乡甚远,心中悯之,令放还山林,”钟意道:“本日夙儒进言,是为天下计,即便语有失礼,亦不至死,更不该以逆贼之名诛杀。”
玄武门之变杀兄杀弟,过后逼迫父亲退位,这都是难以消弭的污点,无需先人评说,当世便有人诟病,但是天子挑选了最为精确,也最为开阔的处理体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