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时节,自是天高气爽,偶尔出行,也极得趣。
“去寻越国公府的女郎,”郑晚庭道:“有人托我给她带句话。”
钟意说:“她已经死了。”
钟意生得一身娇贵,肌肤如雪如缎,一滴水从肩头到手背,都能不破不分,这类矜贵也是难养,晒得久了,当晚就会觉脸颊疼痛。
……
窦太后与钟老夫人同胞所出,母为北周昭阳长公主,一样得了县主封号,这女官原就是窦太后身边经年的白叟,惯以旧称呼之。
凡俗削发,便是别了尘凡,与死有甚么辨别?
独一惩罚钟意的一次,还是被李政气得急了,才令她誊写文经,但是不等钟意写完,第二日皇后便遣人至府,消了惩戒。
出了嘉寿殿,天子不发一语,随行内侍紧随厥后,无一人敢作声。
“既然如此,”钟意问:“来此有何贵干?”
这话说完,未及钟老夫人回话,便有宫人传禀:天子下朝,前来存候了。
窦太后神情冷酷,置若罔闻,钟老夫人则目露担忧,握住她手,悄悄唤了句:“阿姐。”
“太后请怀安居士入宫,”内侍谨慎答道:“应是居士在侧。”
来人答道:“的确不是。”
秦王李政脾气倔强,勇敢刚毅,诸皇子中最类父亲,也最为天子所钟爱,连给他的封号都是昔年天子为王时曾用的,而太子至性仁孝,淑质惠和,可做仁君,但是天子原就是克意进取之人,面对如许的继任者,总感觉失了几分威仪气度,不太中意。
对于母亲的各种劝止,李政是不睬会的,欢畅时听几句,不欢畅便扯个由头,拂袖而去,他倒安闲,钟意作为王妃,却不能肆意妄为。
钟意头也没回,反问他:“尊驾莫非食素吗?”
许是到了宫里,又听闻旧人事,竟然想起这些来了。
钟意笑容微顿, 有些讶异:“太后?”
……
究竟上,她们统共也就差着两岁。
他旋即领悟过来,再施一礼,苦笑道:“怀安居士,先前是我在理,还请不要戏弄我了。”
“好利口,猎奇思!”来人一时无言,旋即笑了,翻身上马,躬身行了一礼:“荥阳郑晚庭,方才冲犯,居士勿怪。”
他几次三番道歉,确有诚恳,钟意也不难堪,解了帷帽,还了一礼:“有来有往,你我两清了。”
美食不成尽用,猎取过量,反倒不美,她收了杆,正筹办归去,却听不远处马蹄声达达,一向到近前才停下。
……
她自嘲一笑,同林尚宫道别,跟在嬷嬷身后,往嘉寿殿去了。
这都是多年前的旧事,但是于窦太后而言,先丧二子,又失十数亲孙,如许锥心砭骨的伤痛,至死也难健忘。
窦太后乃是钟老夫人的胞姐,论及辈分,钟意也该叫一声姨祖母,小的时候, 她也经常随祖母和母亲一道入宫见驾,只是近年来宫中事情几次,连崔氏都很少入宫, 更别说她了。
说是收用,更多倒是摧辱,直到现在杨氏也无封号,同巢王所留侍妾共居一殿,勉强度日。
“鄙人受人所托,来送个口信,山中途径崎岖,失了方向,”郑晚庭含笑解释,道:“敢问居士,青檀观安在?”
天家繁华,却也多不幸人。
兵马半生的天子在这场政变中揭示出超乎平常的凌厉手腕,隐太子与巢王身后,诸子十数人无一幸免,尽数被杀,只留下归德与和静二位县主。
郑晚庭独自失神,钟意却未看他,而是望向随他同业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