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道:“尊驾并非草木,如何晓得草木无情?”
祖母也在,钟意或多或少松了口气,正待问上几句,便见尚宫林氏带着一行宫人,自西侧回廊过来,远远瞧见她们,含笑停下,向她见礼:“居士安。”
兵马半生的天子在这场政变中揭示出超乎平常的凌厉手腕,隐太子与巢王身后,诸子十数人无一幸免,尽数被杀,只留下归德与和静二位县主。
窦太后乃是钟老夫人的胞姐,论及辈分,钟意也该叫一声姨祖母,小的时候, 她也经常随祖母和母亲一道入宫见驾,只是近年来宫中事情几次,连崔氏都很少入宫, 更别说她了。
窦太后生有四子二女,现下却只留天子与益阳长公主二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怎能不伤怀。
钟意宿世再醮秦王,何皇后也是她的婆母,当时候因太子之位,这对亲兄弟早已势同水火,何皇后对峙立储以嫡长,太子无错,不成轻废,更偏向于皇太子睿,也曾为此怒斥秦王政。
钟意也笑了:“草木莫非没故意,不会痛吗?”
何皇后是天子原配嫡妻,同舟共济多年,豪情深厚,极得天子恭敬,后宫固然时有新宠,却从没人能超出中宫。
朔风起,秋鱼肥,这时节垂钓,恰是恰到好处,钟意静得下心,对湖坐了大半个时候,木桶便已经半满。
许是到了宫里,又听闻旧人事,竟然想起这些来了。
“好利口,猎奇思!”来人一时无言,旋即笑了,翻身上马,躬身行了一礼:“荥阳郑晚庭,方才冲犯,居士勿怪。”
暮秋时节,自是天高气爽,偶尔出行,也极得趣。
出了嘉寿殿,天子不发一语,随行内侍紧随厥后,无一人敢作声。
来人答道:“的确不是。”
钟意头也没回,反问他:“尊驾莫非食素吗?”
天子暮年东征西战,军功赫赫,称帝后屡积德政,万民归心,独一被指责的,便是暮年于玄武门起事,杀隐太子建成、巢王元吉,使太上皇退位,退居大安宫。
郑晚庭独自失神,钟意却未看他,而是望向随他同业的男人。
“我听尊驾口音,”钟意将钓线缠起,回身面对来人:“并非长安人氏。”
钟老夫人是天子姨母,德高望重,早有恩旨不必见礼,钟意却不成,起家侍立一侧,垂首静待。
天家繁华,却也多不幸人。
崔氏不放心,临行前特地叮咛过两个随行侍女,叫细心照看。
窦太后与钟老夫人同胞所出,母为北周昭阳长公主,一样得了县主封号,这女官原就是窦太后身边经年的白叟,惯以旧称呼之。
两人正谈笑,却见玉秋自外间入内, 轻声道:“居士, 太后娘娘召见,马车正在观外等待。”
说是收用,更多倒是摧辱,直到现在杨氏也无封号,同巢王所留侍妾共居一殿,勉强度日。
“既然如此,”钟意问:“来此有何贵干?”
那人萧萧肃肃,开朗清举,立在那边不语,便自生一种气度,见钟意看过来,点头示礼。
“秦王殿下昨日过凉州,”内侍道:“再有半月,便可还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