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之变杀兄杀弟,过后逼迫父亲退位,这都是难以消弭的污点,无需先人评说,当世便有人诟病,但是天子挑选了最为精确,也最为开阔的处理体例。
“是,”李政道:“清思殿宫宴上,儿子对居士说了几句无礼的话,便用朱骓赔罪。”
魏徵见她如此,也觉不幸,躬身一礼,劝道:“居士年青,当年之事又未亲历,如何能有见地……”
孔颖达面上挂不住,迟疑一会儿,讪讪退去。
李政道:“真的?”
话已出口,如何还能回转,钟意做不出自打嘴巴的事,对峙道:“扬州夙儒七人,愿保繁华,何必造反。现在大戮所加,已不成追,而名之逆贼,含愤地府。长此以往,天下义夫节士,畏祸伏身,谁肯与陛下共治?”
孔颖达亦道:“居士所言甚是,望请陛下三思。”
正值暮秋,氛围凛冽,弘文馆内炭火燃得不算热,钟意背上却生了汗意,心中也似压了巨石,几近喘不上气来。
孔颖达有些心焦,开口道:“陛下,臣觉得居士方才所言大善,应……”
“趁便,”他顿了顿,道:“也把祭酒叫返来吧。”
刑光道:“陛下说,自古帝王,能纳谏者固难矣。朕夙兴夜寐,恨不能仰及前人。方才责居士、颖达,甚为悔之。卿等勿以此而不进直言也。”
几位校书郎上前,齐齐见礼:“居士有诤谏之心,骨气昭昭,非我等所能及。”
朕也该如同崔杼一样,被记入史乘,万世唾骂吗?
崔杼是春秋期间齐国的大夫,齐庄公与其妻棠姜私通,并将他的帽子赠与其他人,崔杼深觉得耻,结合其他人,政变杀掉了庄公。
她并非不知情面油滑,也并非不怕死,但是人生六合间,总有些东西,比性命更加首要。
天子听她说完,面色微有和缓,寒气却未退:“居士,你在避重就轻。”
魏徵脑海里闪现出天子方才那句“我见犹怜”,再见那女郎眉宇间遁藏陈迹,心中不忍,便出言道:“居士客气,这等才华,怨不得上天垂怜,菩萨入梦。”
……
“去找过,又被骂返来了。”李政道:“我说要娶她,她还打我。”
天子怒极而笑,不再言语,拂袖而去。
天子冷酷道:“说到底,你还是感觉朕做错了。”
此为防盗章 天子寂静不语, 她内心有了底,温声道:“龙朔二年,陛下与逆臣颉利定白马之盟, 玄月,颉利献马三千匹、羊万头,陛下不受, 令其还积年边疆劫夺人丁;
玄武门之变时,天子位只亲王,元吉也是亲王,建成倒是太子,国之储君,以臣弑君,礼法上无疑是站不住脚的。
“那朕换句话问,”他道:“你感觉他们不该死吗?”
天子道:“真的。”
但是汗青向出处胜者誊写,春秋笔法,文过饰非,当世无人敢再提,后代人如何言说,摆布天子也听不见了,倒也安闲。
“朕竟有你如许没出息的儿子,”天子点头发笑,笑完又问:“出身好吗?”
李政道:“好。”
太史这类的官职序数世袭,太史身后,其弟如同兄长普通,在史乘中写“崔杼弑其君”,随即被杀,再立太史,仍旧不肯改写究竟,复又被杀,崔杼连杀太史兄弟三人,仍旧未能窜改史乘中的记录,最后,这则故事被记入《左转》,传播了下来。
“原是想来找本书的,”李政跟上去,笑道:“厥后见父皇起火,不敢入内。”
“昔年薛延陀曾进献白鹦鹉,陛下以其离乡甚远,心中悯之,令放还山林,”钟意道:“本日夙儒进言,是为天下计,即便语有失礼,亦不至死,更不该以逆贼之名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