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说我这平生是不是过得很荒唐？来来去去，谋谋算算，甚么都想守住，却甚么也没守住。到最后，走的走，散的散，死的死，我已经拼尽尽力了，我真的已经极力了，为甚么倒是如许的结局。是我错了吗？我到底错在那里？”我转头，脸上的泪痕已干了一层又一层。
“智瑶当年将你阿娘和你兄长囚困在密室里，盗跖入府盗宝不测救了你阿娘，你阿娘又误打误撞上了太史的马车。那一夜，替太史驾车的人是我。太史用马车送你阿娘出城，她在途中生下了你。你藏在床褥底下的那件鼠皮小袄是我七岁那年亲手缝的，以是我才晓得你就是那夜出世的女婴。阿拾，我真的很喜好如许的初遇，这让我们厥后每次相遇都变成了射中必定的相逢。你存亡不明，我重伤在床时，我经常回想我们畴昔相遇时的景象。我奉告本身，这远不是结束，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总会再一次相逢。就像，现在。”
“为甚么现在才奉告我？”我握紧无恤的手，他的话让我又惊又喜，又叹又悲。
“不，必然是那里错了，不然不会如许……”
“孩子……”
“红云儿，你在说甚么？”
我看着无恤阳光下的侧颜，过往的一幕幕如潮流般漫上心头。月光下的兽面，秦太子府的对饮……他为我醉过一夜，我一步步跳进了他编织的暗网，我们算计过，争斗过，我们分离又相逢，而后我们相爱了，我们紧握着相互的手一起走到明天。但明天，我们要罢休了。
相聚只要半晌，而后便是眺望无期的分袂。
车轮滚滚载着我一起往西，无恤骑着马紧紧相随。
“夫郎，同生难，共死易，我们为甚么总要挑选最难的那条路？”
“这是——你的车。”无恤伸手抚过七香车上早已暗淡退色的丝幔，被光阴与灰尘覆盖的点点星斗在他指尖盘桓不去，“二十一年前，你就是在这辆马车上出世的，我是这世上第一个见到你的人，早过统统人，乃至你阿娘。我托着你的脑袋，你湿漉漉的在我手里颤栗，我想要抱紧你，你摸着我的脸俄然就哭了……”
车轮咿呀，他哑声喝马，我紧咬牙关，不去看他拜别的背影，不去听他远去的马蹄。我忍着泪，抱紧本身，假装十年只是斯须一瞬。
“泊车！”我收回本身的目光，对驾车的公士希大声喊道。
“我晓得，你早已不是我的小儿，你有你的六合，比将军府更广漠的六合。我只但愿能护你安然，不叫别人折了你的翼。你之前总问我，秦国往西是西戎，再往西另有甚么？西戎往西另有塞人之地、月氏之国，那边有千年不化的雪山，有万马奔腾的草原，有会唱歌的胡琴，有伸手就能摸到的玉轮，你若想埋头想一想本身将来的路，我能够陪你一起去看看。”
我低头苦笑。绛都罹难，赵氏一族折损最重。除了黑甲军和死在赵鞅寝卧里的赵季父一干人以外，都城里有官职或军职在身的赵氏族人多数没能逃过我父亲与于安的毒害。赵氏一族遭此大创，对无恤而言要守住赵鞅留下的基业无疑问上加难。智瑶一贯视赵氏为眼中钉、肉中刺，我的存在只会让他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撤除无恤和他身后的赵氏。如果赵氏不能存活，无恤又如何能守住我和孩子？事理，我都懂。可我……
无恤紧拧着眉心看着我，他的沉默是他最痛苦的答复。他是赵无恤，如果另有挑选，他毫不会放开我的手，送我去他最不想我去的处所。他的心早已被本身刺得鲜血淋淋，我现在的逼问对他而言无疑是又一次痛彻肺腑的虐待。我放弃了，放弃了折磨他，也折磨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