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我当年就不该偷走那些旧物，留下那枚新编的花结。叫他觉得我死了，也好，痛不过一时。忍着十数年的压迫，背着十数年的期盼，是我叫他更累更痛了。
“哦，那迷魂帐里的孩子？”
“又去云梦泽找明夷了？”
这一次，我尖叫了。
“去晋阳把小芽儿带返来。”
“女人，快跑！”公士希撕心裂肺的呼啸声将我从梦中唤醒。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梦见他们了，可昨夜我又在梦里见到了死去的公士希，他的身材着了火，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势从我面前坠落。我挂在绝壁上，远处是那轮如血的落日。我曾觉得本身经历过绝望，但直到手指一根根分开松枝的那一刻，我才明白甚么是真正的绝望。没有回路，没有来路，只要灭亡等候着我。
“公士——”我大喊。
“……小家伙昨夜药晕了我和阿藜，一小我留书出谷了。”
“天真，你说我去了，他会活力吗？前次我借卫国南氏之手阻智瑶两次攻卫，他就用心派人在各国遍寻‘帝休木’。帝休，黄华黑实，服之不怒。他当时，气了我好久。”
“不——”
“管他气不气，如果晋阳城破，他死了，死人必然不会活力。”天真拿莠草编了一个毛茸茸的草环戴在我头上，“阿拾，我们早晨吃甚么啊？”
官道已不能走。头戴竹笠的公士希驾着瘦马陋车带着乔装的我行在回绛的野道上。车架颠簸，车轮扭捏，我平躺在马车上，整小我瘫软着，像是被人抽去了满身的筋骨。野道旁半人高的茅草被卷进身边的车轮，茅斑红色的绒穂乘着阳光和轻风在我头顶飞扬。
我看着喷吐着白沫的瘦马挣扎下落入山崖，我看着六合在我面前倒置扭转。没偶然候惊叫，没偶然候思虑产生了甚么，令人堵塞的剧痛已从后背袭来。
山路崎岖，身后的人紧追不舍，公士希俄然大喊一声跳下了马车。
“把他也带上吧。”
“走吧！”我轻叹。
“走——”他一人一剑拦住了簇拥而至的刺客。
“晋阳。”我呢喃着这两个字，停下了脚步。无恤被困晋阳已有一年多，我能忍，我们的女儿忍不住了。智瑶为减弱三卿，借晋侯之名逼三卿各献出一座万户大城，更指明要赵氏割让蔡地与皋狼。此二城乃赵氏重地，户数远超万户，智瑶此举是想一气斩断无恤的手足。韩、魏二氏迫于智氏淫威献了城池，无恤却一改哑忍之态决然回绝了。审时度势，洞察秋毫，他永久晓得甚么时候该忍，甚么时候毫不能忍！智瑶大怒，出兵攻赵，无恤领军退守晋阳。晋阳是我们一担土、一担石亲身构筑的城池。晋阳有尹铎，尹铎有民气。我原是放心的，他既然能回绝智瑶，总给本身想好了应对之法。可盗跖前月入谷时却奉告我，智瑶已在汾水上游构筑水坝……
他死了，燃烧着坠落绝壁。崖深千尺，我连他落地的反响都没有闻声。
世上没有忘忧草，也没有一壶可忘平生的酒。幼年时，忘不了的，不想忘的，绵长的光阴都会一点点替你抹去。
“不消谢我。”
“算了，让小芽儿带他出去吧！”
当初分离时承诺他的话，我没有做到。为夺代地，他杀了代王，伯嬴摩笄自刺而死。我病中冒死偷偷去看了他，他一小我坐在伯鲁的房间里落泪如雨。他没有亲人了，一个都没有了。自那一刻起，我就晓得，不管而后我去了多远多美的处所，我总会返来这里，返来晋国。
“转弯——谨慎——”公士希的吼怒声远远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