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里惊诧不已,方才击掌的男人竟然提裳站了起来,对太子鞝躬身一礼,大声回道:“赵氏家臣张孟谈,谢过太子!”
“没甚么,只是替先生可惜,看不到艳绝天下的兰姬跳舞。”我漫不经心肠回道。
张孟谈没有说话只悄悄地看着我,一双眼睛如同春季里最澄净的天空,清澈,和顺。
“不知太子感觉外臣此前的发起是否可行?”说话的是坐在太子鞝邻坐的一名年青男人,红唇白面,儒雅斯文。
“我不肯意。”他微微一笑,夺过我手中的酒樽仰脖饮尽。
“他日如有机遇再见,我请先生喝我自酿的酒。”
宓曹朱唇一抿,轻笑道:“女人莫不是用心要驳太子的脸面吧?还是说——女人的舞只公子利一人看得?”
随即就有人给我手里递了一个双兽面青铜贯耳壶。我挤出笑容走到太子鞝身边,跪坐下来为他斟酒。
我现在已有三分微醺,因而伏在酒案上,用食指悄悄地击打着桌面,清唱了一曲瑶女的《子衿》。
“美人大善,要甚么犒赏,固然说!”太子鞝仿佛还沉浸在宓曹的舞姿里,喝着酒一脸沉醉。
鼓乐声中,宓曹一身妃色绢底绣缠枝纹白缘曲裾深衣,手持两支七彩斑斓的雉翎,点碎步,转纤腰,裙裾翩飞如一只彩蝶游戏花丛。我虽不喜好她,但也必须承认她是美的,特别是她长眉凤目间的那抹风情,毫不是我能学得来的。
“先生,你家家主是何人?为何会来秦国?”我几杯美酒下肚差点忘了闲事。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先生可曾尝过这般滋味?”我问。
太子鞝半眯着眼睛将我重新到尾打量了一番,笑道:“弱骨纤形,仙姿玉色,世人且为我这美人饮上一杯如何?”
“如何?另有很多人和我一样心悦于女人吗?”
这席间婢女浩繁,但来宾统共只要六人,且都是陌生面孔。说话的这位,坐在最下首,职位应在其他五人之下,他高鼻深目肖似北方外族,右眉角上有一小块水红色胎记,远远看上去像是两瓣红梅落在了眉梢。
“这是郑国的小调,我曾经听一个不幸人唱过,感觉好听便记下了,先生可也喜好?”
“喜好,只是你唱得太凄苦了。”
一杯饮罢,我冲太子行了一礼,又回身朝来宾盈盈一拜:“芈拾给诸位见礼。”
“也未曾学。”
他沉重的呼吸异化着浓厚的酒气直喷在我脖颈上,我今后仰了仰,正色道:“太子喝醉了。”
“那操琴呢?”
“甚善,女人看似荏弱,性子却委实豪放,痛快!”
赵子……莫非坐在太子鞝身边的会是晋国上卿赵鞅的儿子!
“哈哈哈,鄙人听过无数祝酒之词,唯独女人的最成心机,值得饮上一杯。”他倒了一杯酒递给我,我不加推让,接过来喝了一大口。
“是啊,如果贵女可莫要冒昧了……”座下来宾小声群情着。
“甚善,小儿舞上一曲如何?”太子一眯眼睛,笑问道。
我行至乐工处,取了一台黑漆木筑(1)和一把竹尺,在席间端身坐下,左手按弦,右手用竹尺在琴弦上重重一击,铮鸣之声马上镇住了全场。
太子鞝凑到我的耳边戏谑道:“小儿穿上这衣服,真是别有风情。不如,留在我府上做个侍妾如何?我定不会虐待你。”
我低头亦是一笑,兀自持续喝酒取暖。
由此,我学会了击筑,也记下了这首歌。一曲唱毕,席间男人竟有人落下泪来。
他拿起酒樽一口饮尽,以只要我能听到的声音咬牙切齿道:“三日以内伍封如果不来,我就上禀君父,办他个谋刺储君的极刑,到时候你不要悔怨!”